看书看累了,看看天上的流云。和家乡的天空比起来,深城天空上的云可真是个大师呀。特别是初春的傍晚,从罗江住的公寓阳台上望过去,正在往下落的太阳给云细心地镶上了一道道金边,云朵一会儿散开,一会儿聚拢,在天上自由地形成各种形状。好像天上有一位云仙女,云团们就是她手上的花儿,她将花儿一会这样摆,一会儿那样摆,蓝色天空是她的大花瓶,仙女自由自在地天上展示她的云团作品。
看流云看累了,罗江有时在躺椅上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醒了接着看书,一个傍晚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走了。
除了可以在阳台上看云看书喝茶之外,公寓最大的好处在于外部环境要干净许多,一个月1200元的房租会阻止不少三教九流之人。罗江的邻居们基本上也都在福田中心区的写字楼上班。看不到握手楼里的醉鬼,也看不到浓妆艳抹的女孩子,罗江有时有点惊奇之感,似乎自己来到了一个不同的城市。
但是有天,罗江下夜班,十二点来钟,深城的夏夜,十二点还算早。也是罗江那天来精神,她决定走一条不同的路回公寓,于是就上了连接公寓的那座天桥。她穿着清脆的高跟鞋在天桥上啪啪地走着。起先,她还没有留意,接下来她在天桥路灯的微光中看到了天桥靠栏杆两边都躺着人,而且都是身着苗族服装的女子,大约有七八个人,年纪大的看上去有四五十岁,年龄小的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其中还有一个在怀孕。有几个大龄妇女手上还拿着针线话。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年龄状态,她们都或坐或躺在简单的裤子上,瞪着刚刚走上天桥的罗江。
罗江明白这群女人们把天桥当成了家,退还是不退?尽管心里在算计着,罗江的脚步并没有停,她硬着头皮从女人们中间走过,心里发誓下次晚上再也不要抄近路走天桥回公寓了。
在女人们的专心注视下,罗江走过了天桥。快走上公寓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年纪小的女人们又躺了下来,年纪大的女人们还是埋头在做针线活。
罗江心里在叹气:不知道这群女人们从哪里来,在深城靠什么维生,又要往哪里去?
第二天早上,罗江不用急着上班。她换了一身运动装,把头发盘起来,拎着一个塑料袋,装着从公寓到天桥对面的菜市场去买菜。果然天桥上只余下那个怀孕的年青女孩和一个看上去有五十来岁的妇女。昨晚摊得到处都是的被子已经收拾好了,被捆成几个大包尽可能不惹人注意地放在天桥的脚落里,余下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奇怪的是,这些女性们似乎从来都没有表情,也没有听到她们说话。那个老年妇女只是安静地在那里做着针线话,似乎眼里也只有针线活。那个年青女孩只是瞅着来来去去的行人,罗江发现她长得是真好看啊,眼睛大大的,皮肤特别白,和她的银项圈和黑红色的袍子特别配。但罗江在她眼里看不到表情,看到的只是她的平静。她让你知道她在看着你,但也仅此而已,她对你并不感兴趣。
此后,大约有半年时间,在罗江偶然下夜班或买菜仍需穿越天桥时,她依然能看到她们。
她看着她们,奇怪她们以天桥为家;她们也看着她,一个孤独的年青女人在这座城里游荡。
但是有一天,这些女人们突然就在天桥上消失了。罗江有些时候,一个人下夜班时还会不由自主选择天桥,但天桥上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人看着她,也没有人抱怨她的出现打扰到了自己的清梦。
从偶然发现到这一群突然消失,罗江从头到晚都没有和她们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交流。
若干年之后,已经成为一个母亲的罗江有时还会想起这群沉默的女人们:她们是一个家族吗?她们靠什么来维持生计?她们为什么连握手楼都住不起?
从她们的衣着看,她们都是苗族,她们到底想从这陌生的城市获得什么?那个女孩为什么怀孕,那个让她怀上孩子的男人呢?
从她们能在天桥上呆上半年左右,至少她们已经获得了当地民警的认可,要知道天桥下就是派出所的岗亭。
她们离开了这座天桥,她们又能去哪儿呢?如果是母亲罗江穿越到了那个时候,她至少会张罗着把自己不能穿的旧衣送给她们,或者买点什么东西给那个怀孕的女孩。
但是那时的罗江太年轻了,她紧紧地保护着自己,惟恐穿壳出来别人会伤到自己。她不知道如何对人表达善意,唯一能做的就穿过天桥时将脚步放得很轻,不要惊扰别人的好梦。对于她而言,世界无可依靠,她惟有包裹好自己,才会不受伤。
周六,麦可一个人去机场接了老爹老娘回家。王晓青本来也要一起去的,章麦可知道她为了收拾给老爹老娘住的房间,已经很累了。她的月经依然没有停,精神还是不好。
王晓青想了想,也就没有逞这个强,没有跟着去机场。谁知道老爹老娘看到只有章麦可一个人来,就不高兴了。老爹上来就问:“你媳妇呢?”麦可看老爹脸色,知道他不是很高兴:“晓青在家里给你们收拾房间呢,我们平时忙,也只有今天才有空弄房间。”听闻此言,老爹脸色才和缓下来。
老爹老娘带来的土特产多,尽管麦可之前已经一再告诉他们要少带点东西。他们带了米、干辣椒甚至还有老腊肉。除了章麦可爱吃的东西外,麦可妈妈甚至还杀了家里的好几只鸡,因为她妈妈相信王晓青需要补一补。在村里小店的冰柜冻得硬硬的;又有人教他们用空的可乐瓶子加上水冻在冰柜里,上飞机之前将冻鸡和冻可乐瓶放在一起就可以保证鸡不会被高温热坏。但是,到了机场,出了麻烦。因为安检人员告诉他们如果不用机场的纸盒子打包,就不给他们将鸡带上飞机。麦可老爹很不高兴地多出了100多元打包费。
打了辆车回家。上车之前,章麦可给王晓青打了个电话。到了家,发现王晓青已经按照他们老家的规矩为老爹老娘泡好了茶,拿出了拖鞋。但是麦可的老爹老娘似乎并不领情,他们老两口也不喝茶,也不换鞋,麦可的老爹先跑到院子里呆了一会,进门就问麦可:这么大的院子怎么也不种点菜呢?
章麦可就答了一句:“晓青喜欢种花和果树呀。”老爹不吭声了。
接下来一阵忙碌之后,四个人准备出门吃饭,事前已经和麦熟讲好了在哪里吃饭,麦熟已经带着他女朋友在饭店那里等着了。点菜的时候,麦可老爹又说:“不要花太多钱,看着点哈!”麦可唯唯应声。
王晓青和章麦可在一起吃饭,从来都是想吃什么就点什么,现在看这架势,还是学乖点,啥都不要说才好。果然,在老爹老妈和弟弟面前,章麦可似乎也忘了老婆的存在,他们父子三人在一起定了菜单,余下的三个女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麦熟的女朋友是他们老乡,停了一会儿,她开始和麦可老妈用家乡话在那里聊起来。
说来同桌六个人,只有王晓青不懂他们老家的方言,所以这顿饭王晓青几乎没有说话,因为完全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也不知道他们五个人在那里热烈地讨论什么。章麦可一开始也在那里用家乡话聊得很开心,聊着聊着,发现从来都是饭桌主角的老婆不说话,聪明如他当然明白这是方言的问题,于是他开始为老婆当起翻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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