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离开春喜家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黑漆漆一片了,预计怕有八点多了。
回到自家的屋子,屋内也是一片漆黑,老婆和孩子可能已经都睡了。这大冷天的,到处都是冷嗖嗖的,没什么事做,都早早的睡去了,也可以省些点灯的煤油。
推开门,就传来老婆菊梅的声音,“今天出去怎么这么大半天?”
“春喜拉着去打野猪,没想到野猪没打成,他的脚反倒被野猪咬了。”富贵摸索着用火柴点亮了煤油灯,然后坐在床边叹起气来。两人去打野猪,春喜被咬伤,他自己可能不会怪他,但他们的兄弟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特别是村支书春宝,那可是章胜村的土皇帝,一言九鼎的,弄不好就会给自己穿小鞋。
“严重不严重?”本来是躺着的,一听说春喜被野猪咬了,腆着大肚子的菊梅马上坐直了身子。
“三牛叔说可能会残疾。”富贵悻悻地道。
空气凝固了一会儿,菊梅叹了口气,“灶上热了两个红薯,吃了饭再说吧!”
还别说,经菊梅这么一提,富贵感觉真是饿了,转身端起煤油灯去了灶堂。
晚饭就是两个蒸熟的红薯。这在章胜村,大多数人家日常饭食都是这样的。只有在每年新米出来后,以及过年前领到一些接济米,才能有些米饭或米粥可以改善一下生活。
“富贵,开门!”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富贵的哥哥金贵过来了。
“你找死啊,敢拉着春喜往野猪林跑!”门还没打开,骂声就传了进来。金贵刚才去了春喜家,一出来就找上弟弟家门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春旺、春宝一定不会便宜了你。”金贵自己捡了条凳子,掏出怀里的烟斗,开始巴哒巴哒的抽起烟来。
“那要怎么办?”听大哥这么一说,富贵也吃不下去了。
“大哥来了。”菊梅听到了金贵的声音,爬起来,从房间摸到灶堂来了。
“嗯。”金贵吸了口烟,长长的吐了一串烟雾,“你挺个大肚子,还是睡去吧!”
“是春喜扯着富贵去野猪林的,为什么还要富贵负责?”菊梅也是放心不下,才爬起来的。孩子还小,自己又要生了,一家人全指望自家男人挣点工分过日子。这富贵要是出事了,日后咋还怎么过?
“这不是我们说了算。春喜的哥哥,一个是队长,一个是村支书,要怎么处理,还得他们说了算。”金贵在凳脚敲了敲烟斗里的灰沫,又重新装上烟丝。
“你一个女人家去睡吧,别掺和了。”富贵心疼媳妇和她肚里的孩子,这事伸头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自己作为家里的主梁柱,反正总是要面对的。
日期:2020-01-19 08:32:09
第0003章:说没就没了
春喜昨天夜里呻*了一个晚上,直到天亮才勉强睡了过去。害得负责陪护的春云一宿也基本上没合过眼,不时的帮他倒腾来倒腾去。
就在春云打盹想睡一会的时候,外面敲门声响起了。
富贵一大早过来了,手里提了只老母鸡,“给春喜补补身子,他失血太多了。”
这只老母鸡是准备留给媳妇生娃时下奶的。昨天晚上,夫妻两个一夜的忐忑,决定把家里唯一的一只老母鸡抱给春喜。富贵虽然不被春旺、春宝看在眼里,但他和春喜平时相处甚好。他遭受罹难,富贵慷慨也是情理之中。
“春云哥,你回去睡吧,我来照料阵子。”看春云一脸的困倦,富贵好心劝他回家放心睡上一觉。
“好吧,等会老四也会过来,你先帮忙顶着。”春云打着哈欠回去了,春喜老婆和几个小女儿睡在隔壁房间,富贵也不好去打搅她们。
春喜已经生了六胎,全是清一色的闺女。前面四个女儿,依次叫大女、二女、三女、四女;后面两个,分别叫望弟、招弟,其意就是希望生个儿子。这几年,山外开始实行什么计划生育,要控制人口。但这阵风始终没有吹进章胜村,基本上还是生多少算多少。特别是没有儿子的人家,非得生个儿子才罢休。
春林是和春宝一起过来的。村支书春宝昨天晚上在村委会开会回家比较晚,夜里就没有过来。早上一起来,看到春林就问起这事,便一路过来了。
看到村支书过来了,原本坐在床边的富贵马上立了起来。象个犯错的孩子,怯怯地叫了一声,“章书记。”
“哼!”春宝没拿正眼看富贵,脸上的浓眉一拧,“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听村支书这么一说,富贵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些啥。
“大哥来了。”在灶堂忙着做早饭的三妹听到屋里有人说话,走了过来。看房门口被缚住双脚的老母鸡在不停扑腾,“富贵哥,这老母鸡留给菊梅嫂坐月子,你提过来干什么?”
“春喜失血过多,给他补补身子。”富贵感激的看了一眼三妹,她这个时候拿鸡说事,显然是说给春宝听的,希望他体谅富贵的难处。
春宝还是当着没听见,兀自掏出上衣口袋里的大前门香烟,只给自己兄弟春云递了一支,然后就深深的吸开了。
不一会,三牛又过来了。他过来察看一下春喜的伤势,继续给他挂盐水、换药。
“三牛,你给我说实话,有没有必要去医院?”春宝吐了个烟圈,问起春喜的情况来。他不只是一村之主,也是一大家之主。
“根据目前情况看,虽然只是骨裂、皮肉受损,建议还是到医院去看看……”三牛的话永远都是比较保守的,这是他的性格使然。
“那就不用去医院了。过年前后队里也没什么事,就在家慢慢养伤吧!”春宝大手一挥,就把这事给定了,然后掐掉手里的烟头,就自个离去了,“我有事先走了,老四好好照看好老五。”
富贵这个腊月,每天都要往春喜家跑几回,帮忙负责担水、打柴等一些重活。他这样做,一是基于平时跟春喜往来比较密切,同时也是希望春宝、春旺能够手下留点情。
到了腊月二十,当每家每户去领救济粮时,富贵才意识到自己前面的努力全白费了。春旺在队委会上直接宣布,根据村委会的决定,由于富贵带春旺去野猪林,导致其受伤至残,今年他一家的救济粮和肉票全部补偿给春喜家。
按照规定,每个人过年能够领到两斤救济大米、半斤肉票。这样一下子说没了就没了,富贵无异于遭受晴天劈雷。是怎么走回家的,富贵都记不清楚了。
回到家里,儿子狗儿、女儿杏儿去了他们大伯家烤火去了,两夫妻抑制不住抱头痛哭起来。过年全指望这救济粮和肉票,如今没了,如何向孩子们交待。他们可是早就想着能有碗白米饭,带腥味的肉沫汤。
哥哥金贵家儿子也是不好过,而菊梅娘家也在章村胜这个穷窝窝里,哪里还有外援?
“不行,我们到大队部闹去,不相信没有说理的地方!”菊梅决定豁出来了。
“闹有什么用,只能使他们更加把我们当四类分子看待,以后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富贵潜意识里就没有据理力争,只想做个又红又专的好社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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