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棘城文德殿到龙城和龙宫，从蓟城碣石宫到邺城正阳殿，慕容家族一步一步走向中原，也一步一步走向全盛。定都邺城，燕国迎来了最辉煌的时光。
　　日期：2020-05-27 10:48:23
　　（66）并州与巫蛊案
　　迁都后，燕皇慕容儁怀念父祖。
　　燕皇赦令昌黎和辽东郡营建纪念慕容廆的高祖庙，燕与范阳郡构筑缅怀慕容皝的太祖庙。昌黎郡的高祖庙修建在棘城东面（今辽宁省朝阳市北票市大板镇金岭寺村）。平熙参与了远征丁零，接任将作大匠负责监造宗庙。

　　常炜曾被赏赐美女，如今做了廷尉监。为了举贤用才，常炜建议废除“不为父祖敛葬就不能当官”的律条。天下兵荒马乱，世人流离失所。体谅士子不易，慕容儁批准了。
　　苻秦的平州刺史刘特率五千户来降，燕皇接受了。冀州河间人李黑聚众一千多作乱，杀害了枣强县令（今河北省衡水市枣强县）。邻近的长乐太守傅颜迅速平息了叛乱，处死了李黑。
　　接着，燕国处理眼前最大的问题：并州。
　　并州为张平所窃占，南部上党郡还盘踞着冯鸯。冯鸯投降东晋为冠军将军，同时接受燕国京兆太守的任命；而今他又依附张平，游走于三方之间。燕皇酌量是时候重新占领上党了。
　　公元358年二月，燕国讨伐冯鸯。

　　司徒慕容评挥师穿越滏口陉奔赴上党（今山西省长治市），慕容评效仿广固之战围而不攻。
　　三月二十日，燕皇再遣慕舆根协助慕容评。刚到上党，慕舆根就要组织进攻。慕容评劝其缓一缓，不必多伤士卒。慕舆根摇摇头：“王爷抵达已经一个多月了，贼寇见您不交锋，都心存侥幸。眼下我的部队一来，他们顿生恐慌。如果乘势强攻，我们必能一举袭破叛贼。”
　　慕舆根猛攻上党，冯鸯抵挡不住。惨败之下，冯鸯仅带少量人马投靠野王县的吕护去了。
　　自打加封为上庸王，慕容评功成名就的想法愈发浓郁。原来那个醉心建功立业的勇将慢慢蜕变为安于享乐的庸才。或许有人问，慕容评的策略跟慕容恪相同，为何评价不一样？
　　因为对手所处的位置不一样。

　　段龛在燕国的势力范围内，犹如囊中取物早晚皆可。上党位于要冲，北有张平、西有苻秦、南有吕护。战况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将帅要审时度势，不能生搬硬套东施效颦。
　　果然，战局发生了变化。秦王苻坚见燕国出兵上党，立即亲征张平。邓羌作为前锋督护，领五千骑兵迅速攻到汾河岸边。如果燕军迟迟拿不下上党，说不定会遭到夹击。
　　秦国来伐并州，张平派养子张蚝抵御。
　　张蚝力大无穷、身手矫健：他能倒拖耕牛行走，攀爬城墙如履平地。据说张蚝曾与张平的小妾私通，事情败露后追悔莫及。为了表明心迹，张蚝挥刀自宫以示永不再犯；无欲无求，反倒成就了其一心向武。对照太史公笃志从文，两人都是身残志坚的楷模。
　　隔汾河相持了十多天，张蚝跟邓羌不分胜败；同时，秦军越来越多。
　　三月，苻坚大军到达铜壁（今太原市晋源区）。张平倾巢而出，誓死决战。张蚝单枪匹马锐不可当，在秦军中如入无人之境。苻坚见其骁勇，悬赏活捉。将军吕光和邓羌联袂出击。吕光枪法娴熟，瞅机会把张蚝刺落下马；邓羌跳下来将其摁住，秦兵一拥而上生擒了张蚝。
　　勇者被擒，并州部队大惊失色。士卒再无斗志，张平只得请降。苻坚同意不攻晋阳，但把城外三千多户百姓迁到长安。秦王为何放弃晋阳？燕近秦远，易攻难守。为了一块飞地直面燕国的压力，还不如留下张平作为两国的缓冲。于是，秦军顺黄河沿渭河撤回了长安。
　　回到关中，苻坚任命张蚝为虎贲中郎将。张蚝、邓羌皆被称作万人敌。
　　当月，燕国有异象。无缘无故，常山郡王母祠前的一棵大树倒塌了。树坑内琳琅满目，光彩照人。仔细查验后发现了七十块玉璧和七十三个玉圭，也不知哪朝哪代的王侯深藏掩埋（数量依据《晋书》和《十六国春秋前燕录》，《白孔六帖卷五》为七十二块玉璧和七十个玉圭）。
　　慕容儁以为山神显灵，命祠部侍郎（《晋书》误作尚书郎）段勤用太牢的仪式在王母祠前拜祭。段勤依次奉献猪羊牛各一头。常山拜岳，乃龙山拜龙之后燕国最重大的祭祀活动。说来也怪，祭祀时跑来一头老虎；老虎性情温顺人畜无害，死乞白赖地等着吃供品。

　　公元358年五月，辽西郡捕获了一只黑兔。水德论的支持者大为兴奋，借机鼓吹迎奉君王。燕国想要变为木德，还有待时日。
　　九月，慕容儁命令慕容评进攻晋阳。秦国走了燕国来，张平就算铜头铁臂也扛不住了。他带着残兵败将逃奔司州的平阳郡（今临汾市）。主帅跑了，部下诸葛骧率二百多座堡垒、近十万户百姓投降。大势已去，张平不得不第二次遣使向燕国称臣。
　　上党之后，太原、雁门、新兴、乐平、西河、上郡等郡国相继到手，燕国囊括了并州。燕皇任命悦绾为安西将军、护匈奴中郎将、并州刺史，坐镇晋阳。
　　外患既平，内忧复生。
　　俗语说，憎其人者恶其余胥：如果你看谁讨厌，无论他做什么都不顺眼。慕容儁愤恨慕容垂，这种负面情绪在不停地蔓延。尽管强迫弟弟改名换字，燕皇仍旧嫌厌着吴王。
　　慕容垂的王妃段氏出身名门，乃段末杯之女。不由自主，她流露出心高气傲的秉性。这种高傲像匕首一样伤害着皇后的自尊心。可足浑氏认定段王妃礼数不周，没有毕恭毕敬。仇恨犹如发芽的种子般孳生（孳读音：孜），兄弟阋墙加剧为妯娌间的憎恶。两家的积怨越来越大，渐渐不可调和；表面和睦好似千钧一发，随时可能崩断。
　　最后的稻草终于来了。
　　为了迎合皇后，宫中的宦官涅皓下了黑手。涅皓污蔑段王妃与吴王府官员高弼从事巫蛊，祸害皇后和皇子。巫蛊，即用巫术害人。《红楼梦》里，赵姨娘埋木偶诅咒贾宝玉就是行巫蛊之事。
　　最惨烈的巫蛊案，发生在汉武帝晚期。还记得那个痴迷步摇冠的江充么？他用预埋的桐木人偶栽赃太子；太子刘据和皇后卫子夫自杀，太子亲属和门客几乎全都罹难（罹读音：离）。江充巫蛊案乃一场死亡数万人的大冤案，后来才有了成方遂冒充太子刘据被腰斩之事。
　　可足浑氏得知巫蛊，立刻跑到皇帝面前哭诉。慕容儁盛怒，下令拘捕段氏与高弼。如狼似虎的衙役直接从吴王府抓走段王妃和王府官员，分别交大长秋、廷尉审问。祸从天降，地位显赫的慕容垂竟然无计可施。
　　鞠彭严刑拷打段氏，常炜刑讯逼供高弼-他俩都要追查“幕后主使”。良吏也必须顺从皇帝的旨意，不然倒霉的就是自己。慕容垂如履薄冰，任何一份口供足以满门抄斩。
　　大长秋和廷尉监非常敬业，但段王妃与高弼居然都是硬骨头。他们咬牙死撑，不肯屈打成招。拷问更为残酷，刑讯日甚一日。
　　深秋的凉风把枯叶片片褪尽，苦盼明察秋毫的奢望也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