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上前问路,心头突然闪过一丝不安。
这荒山野岭的,遇上两个陌生人,听声音明显是男性。万一对方起了歹意……
她屏气凝神,慢慢后退,将自己隐匿在树影之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远处。
那两个中年男人正仰头望天,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不时交谈几句,并没有注意到她。
GPS轻响了一声,路线规划好了,她低头看了眼,再度抬眼时,那俩人已经不见了。
她暗暗松了口气,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刚刚的确走错了。这深山野林里不好打方向,稍稍偏离方向,就会差之千里。
没走多久,簌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还夹杂着纷乱的鸟鸣,似乎是群鸟受到惊吓,穿枝过叶发出的声响。
突然,一阵尖锐的鸟鸣声骤起,又戛然而止,短促得近乎诡异。
“嘭”地一声,什么东西轰然坠地,砸进了前方的野草从里。
许皓月吓得浑身一抖,头皮阵阵发麻,双脚死死钉在原地,半晌未动。
她好像听到了枪声。
半刻后,意识回到身体,她咬紧干涩的嘴唇,僵硬地挪动着步子,拨开半人高的野草,低头寻找……
找到了,是一只野鸡。
它比鸽子大不了多少,正仰面躺在草上,双爪痉挛地弹动,羽毛七零八落。
抽搐几下后,它彻底死了。
许皓月弯着腰,凑得更近了。
这野鸡很漂亮,脸是红色的,脖子白色,尾羽长而鲜艳。
虽然辨不出鸟的品种,但她多少猜到了——那两人,怕是专程上山打野味的。
农民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打野味,估计是本地的风俗。
她想明白后,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了。
一只野鸡而已。
待心跳渐渐平复,她退回到山径上,快步走了十几分钟。
山路已经彻底荒芜了,脚下是厚厚的枯叶和杂草,树根交织盘根错杂。
山坡有些陡,她扶着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突然,身后响起一声爆呵:
“站住——!”
她吓得后背一凛,整个人蓦地僵住。
这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正大步向她走来。
很快,一个男人绕到她面前。
他身材高挺,肩宽背阔,眉目如刀刻般凌厉,眸如深潭,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着她。
视线从头到脚扫过,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
他声音凛冽:“干什么的?”
许皓月抬眼望着他,怔了下,才轻声回答:“……爬山。”
男人眉峰一挑,眼神狐疑,“一个人?”
“嗯。”
男人盯着她,眸色暗沉,唇抿成一条线。
许皓月迎上他审视的目光,眼底压抑着暗涌。
半晌,男人才挪开视线,冲她身后比了个手势,“搜下她的包。”
另一个小伙子很快从身侧抄了过来,径直从她肩上取下背包,放在地上打开检查。
“包里全是吃的,还有……”小伙子迟疑了几秒,才略显疑惑地说:“……一瓶白酒?”
男人蹙了下眉,屈膝蹲下,单手在包里粗略翻检一遍——苹果、香蕉、酥饼、面包,的确都是吃的。
至于这瓶白酒……
是本地的某个牌子。打开一闻,酒香扑鼻。
他扬眉,看向许皓月:“怎么回事?”
许皓月面不改色:“自己喝的。”
“自己喝?”男人笑了,明显是不信。
“不行吗?”许皓月反问,“喝酒犯法?”
男人慢悠悠起身,将酒瓶举到她面前,阳光折射在瓶身,光影斑驳,一晃一晃地跃入她的眼睛。
“这东西不能带到山上。酒精易燃,玻璃瓶聚光,容易起火。”
哦,玻璃瓶……许皓月想起来了。岗前培训里好像是讲过这一条,许多森林大火就是因为人们在山上随意乱扔玻璃瓶导致的。
“对不起。”她抿了抿唇,坦率认错,“这瓶酒我不要了……你拿走吧。”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稍稍缓和了脸色,顿了顿,换了个话题:“你是哪个村的?”
“我不是……”
许皓月心头泛起一阵失落。
重逢来得猝不及防。
可惜,他没认出自己。
也好。
忘了,就重新认识。
“我叫许皓月,是支教老师,今天刚到清源乡。”
陆成舟,好久不见。
其实,陆成舟一眼就看出,这姑娘不是本地人。
他每天进山巡山,这附近的村落、茶园、林场,早就走遍了摸透了,从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而且,这姑娘看上去白净文弱,年纪轻轻,居然敢一个人进山,遇见两个陌生男人,丝毫不显惊慌,直视着他的眼睛,态度不卑不亢。
这样的气场,在一个年轻姑娘身上,很少见。
只是,她为什么一个人进山?背着满包的食物,还带着一瓶酒?
陆成舟不得不怀疑,她别有所图。
“你打算去哪儿?”
“随便走走。”许皓月淡笑,看着他,眼神沉静。
陆成舟哼笑一声,“随便走走,也有个目的地吧?”
他的视线往下,落在她手上的GPS上,一眼就看见屏幕上闪烁的红点……
“白水沟?”
许皓月见躲不过去,只得轻嗯一声,没有过多解释。
陆成舟思忖片刻,指着远处示意:“向东翻过这个山头,走十几里地,天黑前应该能到。”
许皓月弯眸一笑,正要道谢,又听见他说:“不过,这山里邪得很。那些白天不敢出现的东西,晚上都出来了。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许皓月:“……”
这套吓唬小孩的话,她自然是不信的。
这时,另一个小伙子帮腔道:“这瓶酒,你还是留着壮胆吧。实在不行,酒瓶打碎了也能当武器防身。”说着,他就把白酒递过来。
陆成舟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笑笑,“防什么身啊?遇到危险直接躺平呗。”
许皓月一愣,问他:“装死?”
“留个全尸,方便警方确认身份,通知家属。”
许皓月:“……”
见这两人一脸真诚,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许皓月心里莫名有些慌。
犹豫了会儿,她才伸手接过白酒。
“我知道了。”她将酒瓶塞进背包,冲两人笑了笑,“我先回去了。有机会咱们再……再见。”
她转过身,顺着来时的路折返,背影渐渐消失在林间。
陆成舟目送她离开,眉头越蹙越紧。
身旁的小伙子挠挠头,嘀咕道:“这女的,不简单啊。”
陆成舟没有接话,心里却是一样的想法。
这片山林属于森林保护区的缓冲地带,平时允许外人进入。森警们每天巡山,经常会遇上几个采药人、采茶工、牧羊人,或者成群结队的驴友,但从未见过一个姑娘,初来乍到,就敢独自上山。
陆成舟凝神思忖片刻,转头看向同伴,“林昭,你就是清源乡的,你们乡里最近来了支教老师?”
林昭点点头,“嗯,听说过几天学校开学,要开一场欢迎会,所有人都得去,村口大喇叭喊了好几天呢。”
“行。”陆成舟当下作出决定,“到时候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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