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然没接手机，以下颌向刘妈那边示意了一下：“给她。”
　　刘妈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接过手机，里面不知说了句什么，她看了张浩然一眼，松开林欢颜，捧着手机走到远离人群的角落里，接电话。
　　郑公子一点儿都没管自己的手机，双手叉腰，向围观的众人大声吆喝：“都散了吧，该吃饭吃饭，该看表演看表演，都聚这干嘛？”
　　林欢颜看着牛气哄哄叉腰大喊的人，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波澜了。
　　这一晚上，受的刺激实在是太大，已经麻木了。
　　以木然的语气对张浩然说：“那边人都走了，你也该撒手了吧。”
　　“嗯。”张浩然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拉着人家姑娘胳膊呢。

　　张浩然急忙松开手，林欢颜终于恢复自由身，下意识地动了动胳膊。
　　扭身走到吧台后面，拿自己的东西。
　　虽然想马上离开这里，可衣服还是要换的，身上这一套回去没法和妈妈交待。
　　往更衣室走，后边跟过个人来。
　　是张浩然。
　　他跟着自己干啥？还等着自己谢谢他？
　　张浩然见女孩止步看向自己，一反之前霸总的威风，变得有点儿期期艾艾的：“我……刚才，没抓疼你吧？”
　　林欢颜没回答，怎么答？
　　说实话，的确是抓得挺疼的？人家好歹也是帮自己，那么说有点不识好歹。

　　说谎话，说没事儿一点儿都不疼？然后再给他个笑脸，鼓励他下回还抓？林欢颜干不出来。
　　所以，这话就没法答。
　　扭身默默往前走，后边那位还挺执着，就在后面跟着，也不说话。
　　后来，不跟了，林欢颜进女服务员更衣间了。
　　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变了一种气质，从有点冷有点成熟感的职业范儿，又变回了娇娇弱弱的一个小丫头。
　　张浩然还是比较喜欢这样的林家小花。

　　“下班了？”见她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张浩然问。
　　“嗯。”林欢颜趁着换衣服的功夫，平定了一下情绪，也不像之前那样不高兴了，“我六点到八点的班。”
　　张浩然也更放松了一些：“那还行。”
　　什么叫那还行？工作时间不长，回家还不算太晚，这个意思林欢颜能理解。
　　不理解的是他那种我勉强同意的口气，行不行的，你说的算吗？你觉得不行我就不能来了呗？
　　“我送你回去。”张浩然说。
　　欢颜想了想，也好，趁着这一路上把话说清楚。他两次出手相助，自己领情，这个要说清楚；以后不要这样不管不顾不理自己感受的乱替自己出头，这个，也要说清楚。
　　回到酒店大堂，欢颜冲还在吧台边的吴艳丽点了点头，说了声：“吴总，我先回去了。”
　　吴艳丽应了声好，目光在欢颜身侧的张浩然脸上一扫而过。
　　想了想，欢颜还是冲吧台里的刘正阳微点了下头。虽然今天刘正阳的母亲实在是无理取闹，但接触了这么长时间，这事儿和刘正阳没什么关系，这一点欢颜还是能肯定的。
　　刘正阳也冲她点了点头，脸上带出几分歉然。

　　郑公子拎着他的手机，屁巅屁巅地迎过来，还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和张浩然一边一个，走在林欢颜两侧。
　　扭头看了看一手掂着大哥大，一手挟着黑色皮包，一步三摇满身得瑟的郑公子，林欢颜就忽然觉得，真像！
　　真像一个后来很有些名气的东北二人转节目里，那个手拎板砖的“保镖哥”。
　　走到门口郑公子又从后面麻溜地跑到前面来了：“我去开车，今儿我当司机，送小……”张浩然一瞪眼，郑公子把“小嫂子”后面俩字给咽回去了，改口，“送你们哈，送你们。”
　　郑公子开车，林欢颜很自然的坐在后排，张浩然也坐了后排。
　　林欢颜没太意外，感觉他应该是有话要和自己说，比如说她不应该去酒店工作、比如刚才那句“女朋友”是为了应付当时的状况、比如让她别放在心上之类的。
　　可车子开出去挺远，张浩然也没说话，除了出言给郑公子指了两回道，余下的就看着窗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快要拐进林欢颜家所在的小路了，张浩然才转过头来，问：“你每天在酒店工作两个小时？”
　　“对。”林欢颜答。

　　“你在上高中？”
　　“是。”林欢颜再答。
　　“那不会影响学习吗？”
　　“不会，我时间控制得好，成绩比之前还进了十几名。”林欢颜说。
　　张浩然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林欢颜也不说话，在没摸清对方思路前不要多开口，说多错多，这一点她很早就懂得。
　　所以她等，等对方再抛出些意思明确的问题来。
　　可是没有，直到林欢颜下车前，张浩然才又说了句：“我最近要回燕京了。”
　　“噢。”林欢颜一手扶着车门，扭头看着他。
　　“你以后有任何事，找老郑。”
　　前面的一直直着脖子强忍八卦之心不敢回头的老郑，嗖地一下扭过身，不知从哪变出张名片来，递给林欢颜：“这我名片，24小时待机！随时候命！你放心，在宏阳城，就没我老郑搞不定的事儿……”
　　又被张浩然瞪了一眼，咋？说错了？也是，就刚才自己给卢小四儿打电话时，那货就磨磨叨叨的不肯给自己办，后来是张浩然说话了，才去办的。
　　于是赶紧改口，不吹牛了，改表决心：“浩然哥你放心，我以后天天上宏达，我帮你看着……”
　　又瞪？！
　　那再改：“帮你照顾着。”
　　张浩然听不下去了，推车门想下车送送林欢颜，被欢颜阻止了：“我拐进去没几步路了，你别下来，里面都是老邻居。”

　　张浩然就没动。
　　欢颜下车前，对张浩然和郑公子说：“今天的事儿，无论怎样都谢谢你们。”
　　郑公子自动忽略前面的，一个劲儿点头：“不客气，不客气，小事儿小事儿，都是自己人。”
　　林欢颜也听不下去了，关上车门，走了。
　　郑公子边往回开边扭着身子冲后面说话：“哥，咱未来小嫂子就住这儿啊，这片居住条件可不咋样啊。”

　　看表情自己又说错话了？
　　改！谁叫咱聪明呢，谁叫咱最懂察言观色呢，改的必须快！
　　“住哪没关系，那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好。”郑公子迅速切换话题，“尤其是长的好！哥你不知道，以前我去宏达的时候就觉得吧，他们家吧台收银长的真好看，还特有气质，那话怎么说来着？就是……想不起来了，就是说像白月光什么的，安安静静柔柔弱弱的，可让人一看，心里就那么舒服敞亮。”
　　这回好像说对了，那继续发挥：“就我上次过生日那回，到宏达吃饭，我给他们酒店所有员工发红包，一人两百，就给吧台五百，单给的！”

　　好像又不对？
　　“我那时候是不知道，我要知道那是你的人，我就该给五千！五万都行！”
　　边说还边在脸上做了个特认真，特后悔的表情。
　　张浩然叹了口气——郑家算是完了，二代里没当官的料，但做生意还真有几个厉害的，现在看，三代连生意都未必能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