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公点头道:
“此事确实紧张,我已思考良久也,左某曾记得前番令兄在省,建议曾侍郎练治水军之事,其后续令兄亦有透露,曾侍郎此番来信,言称‘长江上下任贼舟游弋往来,单舸只艘,轻帆独行,我兵无敢过问’,不无痛恨,当有练治水军之志,此番发逆猖狂,宜于避其锋芒,韬光养晦,练治劲旅矣。”
“家兄自从入幕曾侍郎后,主要负责劝捐之事,以解决兵饷财政之困,几经艰难,才有三千湘勇,两千楚勇之师,至于练治水军,曾侍郎虽然有心,但哪有多余财力可用也?”
“嗯,筠仙兄擅长理财,我等皆知,不过眼下对曾侍郎倒有一个机会,近日圣谕要制军着手置办水军,并且已经下旨自广东海关拨银二十万两经费,前已与制军商量,练军断不能速成,否则战力堪忧,徒劳无功,何况我等本乏水军之策,尚需积累经验,是以决定先购买渔船予以应付,这倒能省不少军费,此番银两先解湖南,可由曾侍郎截留,用于大练水军之需。至于眼前长沙之势,要想不致再有事端,曾侍郎恐难以久留,暂且退避乃是唯一之策。”
“可是曾侍郎既要练治水军,还要离开长沙,该到何处去耶?”
“左某闻听赛中堂与程制军获罪前一直驻守衡州,该处兵营设施应当完备,而且衡州本是兵家要地,其地势与宝庆互成犄角,又有刘仙霞辅佐奎荫亭太守(宝庆知府奎联)练勇,也算可用,何况衡州更在湘江上游,将来战守也便。意诚兄可致信曾侍郎,劝其移营衡州,一面练治水军,一面着王璞山再募湘勇数千,定能解此时困境也。”
众人见左公勾画谋策,有条不紊,均出言赞叹,郭崑焘果然着手写信,力劝曾国藩到衡州去练治水军,曾国藩也知长沙已非久留之地,就真的在八月移营衡州去了。
日期:2021-04-07 16:13:10
第三十章 张亮基忽调山东 左宗棠憾归山林
昔年左宗植游历湖北,于汉阳江边晴川阁隔江远眺黄鹤楼,只见浩荡江水东逝,感慨光阴如梭,又念及季弟左宗棠身怀旷世之才却不能施展,赋诗而抒,今改其数句以观之:
万里孤云数行雁,晴川楼上依斜阳。
江湖一剑无人识,影落奔涛望潇湘。
咸丰三年八月廿六日,曾国藩祭毕孔子诞辰,行抵衡州,除了直接调度湘南张荣组、王錱、周凤山等各军之驻防,更主要则一面于衡州、郴州、宝庆、永州等处求贤纳才,一面计议在宝庆、湘乡再募勇六千,与江忠源所管带四千楚勇、湘勇合为一万,统由江忠源管带,以成气候,日后的湘军名将如彭玉麟、杨载福(后由曾国藩改名杨岳斌)、鲍超等渐渐开始崭露头角,再加上罗泽南门下诸弟子,江忠源兄弟,刘长佑叔侄以及曾国藩自己的兄弟等,逐渐形成了湘军的将领体系,为日后的建功立业打下了基础。
且说湖北,就在左宗棠等人踌躇满志之时,却不料朝廷又来添乱,原来因林凤祥、李开芳等率太平军逼近京城,官军作战不利,直隶总督纳尔经额被革职,山东巡抚李僡却骤然病逝于任,朝廷顿觉失去屏障,慌乱之中于八月十一日议定由张亮基调补山东巡抚,而其署理的湖广总督之职由云贵总督吴文镕调补,此一变动非但让左宗棠心志受挫,更因统帅交接之时军心大乱,田镇一役遭受重创,其后有太平军两年两破武昌,湖广总督、湖北巡抚数位殉职之事;而张亮基在山东却因与僧格林沁、胜保等人不和,被参劾去职,发配军台,幸有给事中毛鸿宾,御史宗稷辰等据理力争,才得以释回,其后虽在咸丰八年再启用为云南巡抚等,但因种种事由,终究再难有两湖之作为,可惜一代名臣,沦为寂寂,今人观史,多有上层自毁长城之叹,张惠肃公(张亮基谥号)之遇,为一例也。
单说那时情形,八月下旬这天,督署无事,左公见雨后天气清爽,一时意兴飞扬,破例邀谭钟麟乘马同游黄鹤楼,平时二人几乎形影不离,但除少数亲近之人知左谭二人乃是至交外,旁人多以为钟麟是贴身随从,也是钟麟谦逊内敛,甚至连姓名都不为外人知也。这天二人先是于无人官道上打马疾驰数里,又缓行至黄鹤楼,栓定膘马,也不卸鞍,即携手登上黄鹤楼,新建楼上尚有木漆气味,也无游客,但见江水奔逝如故,左公叹道:
“都说岁月如梭,渐行渐疾,不觉间我二人已在张石卿幕下整整一载,平时每多奔波,屡遭艰险,几乎难有闲暇,而今南昌已被围三月,田镇虽陆续增兵至四千,但愚兄仍是不甚放心,有传言称杨秀清将派石达开亲驻安庆,经略安徽,指挥赣、鄂战事,此人谋略远非胡以晃、赖汉英等人能比,又携有攻势,江岷樵恐将遭遇劲敌,而愚兄也要耗尽心力方有望不落下风,今日这种闲暇恐怕难得再有也。”
“季兄心系天下,既要为眼下谋划,还要为将来打算,既要悉心平定内乱,还要思筹一雪外辱,诸般为难之事,却多不能与外人所道,愚弟有幸近身观瞻,才知季兄之宏愿,不过近日来,却见季兄行事不若从前一般笃定,想是又有重新考量,弟虽愚钝,难助季兄纤毫,惟愿一闻季兄心事,好与同忧也。”
“知我者,文卿也,愚兄刻意不露忧色,也从未言及,还是为文卿看破。一年来你我兄弟忙于诸事,虽朝夕相处,却也再没有当日在白水洞同侠兄、思勉那般指点天下之意兴,当时诸位随我出山,本以为会力挽狂澜,扭转乾坤,速定叛乱,未曾想一年已过,处处被动,太平军中不乏能人,这倒也不难预料,只是官军兵将,不但战力低下,一触即溃,还勾心斗角,极力倾轧,相互拆台,镇筸兵竟在三江口杀伤湘勇十余人,懦于御敌而勇于自相戕害,真令人心寒至极也。”
“原来季兄还是为近来曾侍郎等遭遇而不平?”
“远不止于此,最早官军在永安若能齐心协力,敌军势不能出广西,倘在长沙时我等城内坚守,城外官兵能反围之,不留龙回潭等缺陷,敌军亦不能出湖南,自从岳阳弃逃,武昌沦陷,我方已经不占优势,再到金陵失守,此消彼长,官军虽名为剿,实则只能疲于应付,此次南昌被围数月,湘勇援赣,罗罗山新勇但用于剿匪,从未与太平军正面作战,出师不利,初战就有右营谢邦翰、易良翰、罗信南、罗镇南四位将领战殁,诸人还在悲切,竟有楚勇骚乱逼饷之事,之前但忧官兵之不堪,如今见练勇亦且如此,怎不心寒耳?”
“好在岷兄亦云事态并不严重,经过安抚,已经平息矣。”
“管中窥豹,一叶知秋,饶是江岷樵能征惯战,统御有方,仍有此种事情出现,所谓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如今各处练勇不过数千而已,倘至数万乃至更多,亦复如此,则如何能成百战雄兵?”
“看来当日王璞山所言练勇须先练气之意,还是早有见地也。”
钟麟忆起上年与王錱的一些交流,便随口而说,左公闻言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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