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故乡风情》
第19节

作者: 道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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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家里的好光景,也像扔在地上的烟巴冒出的一股狼烟,很快也就烟消云散了。自此,贫穷的阴影老是如同乌鸦的黑翅膀,在他家的头顶上挥之不去。
  他是一个脑筋古板陈旧、性情暴戾的一个人,素常平日里难说有什么情调,让人颇感乏味。而随时就有可能冒出来的火气,更是叫人猝不及防,一惊一乍的,不由得对他心生畏惧。
  在他的思想中,女人是两种属性的混合体;首先,女人是属羊的,只能管着,不能惯着。要不然就会蹬鼻子上脸不安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再一个,女人又是属破车子的,就得勤敲打多修理,不然就要散架,拿不上堆,不知自己是干啥用的——更重要的一点,女人是用来使唤的,不是光摆在那里好看的!
  可想而知,作为一个女人,在这样的一个男人手里讨生活,该是怎样的一种境遇与滋味!
  自打跟上他成了家,面对在自己面前尽显一个男人的强势与霸道的丈夫,这个嫁给了他的女人,尽管满心里不情愿,也十分不满意他这个大自己十六岁、脾气又坏、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老男人,可这是一个懦弱的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理念根深蒂固,想不到要反抗之类的那一些,只是委委屈屈地在他的阴影里苦熬着岁月。
  起初,女人的身体状况还算不错,但第一个女儿八岁时的意外溺水死亡,从心灵上给了这个女人致命的一击,差一点要了她的命,自此后,身体就越来越不行了,后来竟发展到了常年抱药罐子的地步。
  在日常生活当中,但凡过来的人都知道,平头老百姓过日子,有三件事情是很让人头疼的,那就是:破锅、漏房、病老婆。尤其最后这一项,那最是让人头痛——摊上了就得忍受,没有别的招;家里一旦有了这一项,啥样的日子也没有个好过——手里一旦有一分钱,那也都得扔到药铺里去!
  在岳老爹的心目中,女人嘛,本来就应该是存钱的罐 ,可自己娶到手的女人到头来却成了往里壡奈薜锥础闪艘桓隹尤说墓恚∫蛭猓饷葱┠昀矗览系簧倭硕耘朔⑵⑵г梗纠淳捅┰甑钠⑵涞迷嚼丛饺菀锥⒒穑岛拥裳邸�

  而女人呢?只是逆来顺受、默默地忍耐着,泪眼不干地苦熬着岁月——自己生下的这几个儿女就是她顽强活下去的理由,她不舍得、也不忍心抛下他们而去、、、、、、
  辫子坐在母亲身边的床沿上,正自黯然伤神着 。忽听得院门响,她也没在意,以为是父亲出去送媒婆回来了。乃至听到声调不高地一声喊叫“辫子”,她起身从窗户那儿朝外看了一眼,也没答应,只是走出里间迎了出去。边走边把眼泪擦干。
  来人是她的二姐,叫兰子。
  在兄弟姐妹的排行中,兰子是父母的第三个孩子。在她的上边,原本是有一个姐姐,不幸的是八岁时溺水身亡了。但父母一向仍是习惯地称呼她为“二丫”。
  就这么着,她身下的弟弟二全和妹妹辫子便随了父母的习惯称呼,都叫她二姐。
  她今年三十出头的岁数。九年前,为了给哥哥岳大有转个媳妇,她去跟上了一个大她三岁的傻乎乎男人。如今已有了一个八岁的男孩。
  她有着比辫子稍高、但颇显得有些单薄的身材,面相上跟辫子一样,都能让人从中看到一些她母亲的影子。只是愁苦辛酸的生活无情地侵蚀着她的容颜,让她的脸上显得粗糙而憔悴。
  她空着两手推门进院。因没听到啥动静,她随嘴就把辫子叫了一声。
  辫子从堂屋出来,喊了声“二姐”,笑着迎上去。随后嘴里又问道:
  “二姐,你今天咋又来了?”
  “这不是前几天我回去时,见咱娘还病得厉害吗?这几天我老就放心不下,就想赶紧过来再看看咋样了、、、、、。”
  “放心吧,自从前天我二哥去前沟找人拿了那药,咱娘吃下后,这两天看着好像强了些、、、、、、。”
  因为母亲还正睡着,兰子就没过去打扰,而是跟辫子先到锅屋里去了。
  一进锅屋,兰子就注意到了放在一个盘子里的茶壶茶碗,似乎是刚用过的模样,随嘴便问道:
  “大刮风又来过了?”
  辫子只是把脸一闷,点点头,没有答言。
  看看辫子忧郁地神色,兰子一时哑言。毕竟自己如今的生活境遇就是一个明摆了面上、不言而喻的例证,她除了同病相怜地暗暗叹息,还好说什么呢?

  兰子来了,辫子想烙面饼招待二姐。起初兰子不让,说随便吃点就行,自己得尽早回去,因为出门走得急,没给家里打招呼,家里的那爷儿两个不知她去了哪,说不定会到处去乱找她。但辫子坚持烙饼,说这也快当,一会就好。还说等她回去时,也正好带点面饼回家给外甥吃。
  兰子拗不过,只得依了辫子。
  辫子一边和面烙饼,一边与兰子絮絮叨叨地啦着呱。两人的话题不禁又说道起媒婆大刮风来。
  兰子问:
  “大刮风这阵老是来窜窜乎乎,她到底是给撮合了个啥?转亲还是换亲,这事现在你还是一点不知情?”
  “我上哪里去知道啊?他们一听到我的动静,说话就变得像做贼似的、、、、、。”
  “那咱娘、、、、、”

  “咱娘除了自己掉眼泪,一句也没跟我提道,我寻思娘也是不摸底——咱爹啥时能把她放在眼里?绝不会跟她去商量啥的、、、、、、。”
  兰子认同地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开口问辫子:
  “对了——我刚才来的时候,在街上我碰见咱大嫂了,她光是哼哼哈哈地说是去小卖铺,到底也没说清买啥、、、、、、”
  辫子接过话来道:

  “这种喜欢偷嘴的女人,说不定又是想给自己买啥好吃的吧。”辫子接过话来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嫂是个啥样的人,我也知道;我就是纳闷,大嫂好像见着我很不高兴是的,怠答不理的样子,我心里话:我怎麽得罪你了吗?”
  “这有啥奇怪的?大嫂还不就是那么个人嘛,你可不必去多那个心;她整天神一阵鬼一阵的,跟谁都一样:高兴时跟你说几句,不高兴了就怠答不理的,任谁都摸不准她心里到底是在寻思些啥、、、、、、。”
  “刚才有一霎,我还寻思,大嫂最近是不是又跟大哥闹啥别扭了?”
  “这倒备不住,不过我不清楚。反正大嫂一看见咱家里人就跟生人是的,少有往来。大哥又是个闷葫芦,来家里坐会也都是极少说话,他家里的事情谁也摸不清、、、、、、。”
  “、、、、、、唉。”
  吃罢午饭,兰子跟母亲又坐了坐,说了会话,便起身回家。
  差不多也就是走到半路吧,不出兰子的所料,她那傻瓜丈夫和憨脑袋儿子组成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的队形,脚下一溜尘土地迎面而来。
  一看见了她,爷儿两个显得兴高采烈,小跑步着就迎接了上来、、、、、、

  从古到今,民间流传下来的俗话谚语可谓枚不胜举,其中很多确乎是颇有点道理的。而有一些则似乎就不尽其然了;譬如“一辈聪明一辈憨”这句话,从某些现实事例来看,这话说得也还算对头——正如某人对自己的老父亲说的那样:“我儿不如你儿,你孙子不如我孙子”。但是这话要搁在兰子的公婆家来看,显然就算不上是正确了。就说她公爹吧,那绝对是一个聪明人——平常用剩下的心眼子也能够令一般人琢磨半天的,可到了她丈夫这一辈,她丈夫是个四六不分的傻子,接下来再一辈,她的儿子竟然还是个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的混沌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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