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矮了矮身子,斗胆道,“只怕六小姐以后,再难有子嗣了。”
“荒唐!”
萧子山听罢,旋即叱道,“子窈是帅府的六小姐,什么样的大夫请不到,难道还治不好寒症!”
萧子山的身侧,正是那位与他志同道合、关系甚密的吴老板。
吴老板斯斯文文,态度温和,见萧子山动怒,便出言相劝。
“四少莫急。女子大多体弱,你瞧我夫人不也是?她看着健康活泼,却也手脚冰凉,难以有孕,只要仔细的养着便是了。”
有关这位吴老板,沈要多多少少有过一些耳闻。
吴老板年有三十,却娶了一位芳龄十八的夫人,如今成婚已有一年之久,房里却始终没什么动静。
女子无嗣,便是大罪。
倘若换做了旁人,真不知要做出如何的折辱,更要多抬几房姨太太进门。
然,这吴老板却是个痴情的种。
膝下无子,他便乐得专心致志的溺爱着夫人,唯恐宠不坏她,如有旁人多舌,更要替夫人严惩不贷。
沈要于是平白的对这位吴老板很有敬意与好感。
他在意的,从来只有萧子窈好不好,肺炎要不要紧。
至于旁的,能否生育,全然无谓了。
更何况,女子生产是那样的疼,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道,萧子窈最怕疼,他不忍。
他便这样默默的设想起来。
吴老板一张巧嘴,哄人很有办法,萧子山果然受用。
吴老板又说:“不如这样,我推荐一位大夫给六小姐罢。我夫人吃他开的药调理着,眼下已转好许多了。冬天马虎不得,我之后再派人送几件貂裘给六小姐。”
于是,萧子山便同他说了些感谢的话,终于送客了。
而萧子窈,她劫后余生,表里空虚,今日醒了,却根本下不了床。
她昨晚后半夜发了一身汗,到了今日,正浑身黏黏糊糊的,被子也不松软,便唤了鹊儿到床前伺候。
鹊儿取来一件白丝的袍子,为萧子窈仔仔细细的穿上了身,便要去抬被褥更换。
冬天的被褥又厚又重,萧子窈对鹊儿总是有几分情谊的,于是心疼道:“重活你放着便是了,你去把沈要叫过来,让他来搬被褥。”
鹊儿闻言,却是嘴上一吃,道:“……沈要今天不在……”
萧子窈凝眉道:“那他去哪了?”
“谁知道他的,他从不和小姐以外的人多说一句话……”
鹊儿说罢,便哼哧哼哧的搬起了被子。
萧子窈见她奋力更吃力,索性上前帮了一把手。
鹊儿一连迭的劝道:“小姐,你快回去歇着!我做得了!”
萧子窈不同她多讲,只掀起被子的一角,却见那锦被的边上染着一道红褐色的深痕。
这一床被子底色鸾青,绣的又是素色珠花,这一抹绛色的红痕不规不整,旋即显得突兀起来。
萧子窈于是凑上前去,翻来覆去的瞧了一瞧。
“我睡的这一头怎么有脏东西?”
鹊儿一见,便垂眸叹了叹。
“小姐,这是沈要的血。”
萧子窈一怔,复又怒道:“有人伤他!?”
鹊儿摇摇头,却不敢明讲,只好模棱两可的说道:“小姐不知,在您昏迷的时候,沈要的眉骨被划伤了。因着伤口有些深,便汩汩的冒着血,我们都让他去处理一下,可他根本不听,只用毛巾捂了捂便来照顾小姐了……”
鹊儿一面说着,一面偷瞄着萧子窈的脸色,见她无甚表情,方才接了下去。
“谁知,那伤口好不容易凝住了,也不冒血了,可小姐却突然发了寒症,险些咽了气。沈要一准发现了您不对劲,便、便抱着——便为您取暖。他一着急,眉头就皱得厉害,伤口便又破开出血了,这才染脏了被子。”
鹊儿一气呵成罢,立刻噤了声。
萧子窈听罢,一双桃花眼低沉着,心中酸楚一片,适才隐隐约约的记了起来。
昨夜转醒后,她似是瞧见了沈要的眉上驳着一道红痕,却因着初醒之由,双眼朦胧,全然看不真切。
这呆子,何苦对她这样的奋不顾身!
他总该是在意她的,却又不知为何,总要将她推开……
他救了她,萧大帅分明是要赏他的,这样好的机会,他却是应也不应一声的。
思及此,萧子窈渐渐的收紧了指尖。
那厢,鹊儿正换好了被褥,见萧子窈仍是默着,便去为她煎药烧水。
这一回变故,萧子窈元气大伤,便是沐浴也要仔细,须得以中药熬成热汤浸沐,逼除寒气。
怎奈萧子窈最怕中药汤子,无论鹊儿如何好言相劝,她也是不肯的了。
鹊儿劝萧子窈不动,便想起了沈要。
早先前,萧子窈日日以中药汤子浴足,便是沈要伺候的。
她许是说不动萧子窈了,兴许沈要却可以。
如此,鹊儿便先行服侍着萧子窈歇下了,再一跺脚,转身便出了小白楼。
沈要何去何从,鹊儿实在不知。
今晨,萧子窈醒得晚了些,沈要只来看过一眼,便离去了。
万不得以,鹊儿只好去主楼寻他。
因着萧子窈大难不死,萧大帅心疼得紧,便不准府中诸人乱嚼舌根子,鹊儿来主楼拜见,倒也不必畏首畏尾。
鹊儿于是在主楼上下转了一圈,却仍不见沈要的身影,当下便有些心急了。
萧子窈的脾气,她是知道的。
萧子窈之于沈要,是很有几分在意的,倘若不将沈要的行踪弄个清楚,更听他哄上一句两句,定然不会作罢。
然,眼下萧子窈病弱如斯,却是万万也经不起折腾的。
思及此,鹊儿急得直涨红了脸色。
萧子窈待她极好,情如姐妹,萧子窈甫一受苦,她的心里便也不大好受。
鹊儿在主楼门前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冷风一啸,雪沫纷飞。
却见不远之处,正有两个卫兵愈走愈近。
他们边走边说。
“六小姐房中那护卫,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顶撞梁师长,以后可有他受的了!”
“他有什么不敢的!他对六小姐有非分之想,大帅还不得剥下他一层皮来?以后他要受的,可就是双份的罪啦!”
“不过话说回来,他倒也是条汉子!那鞭子你没摸过,重着呢!用来打人,只怕是不死也半残,他竟然哼都没哼一声……”
鹊儿隐隐约约听见了几言几语,当即奔上前去福了福身子,小声探问道:“请问两位军长,你们方才说的那人,是不是叫沈要?”
鹊儿乃是萧子窈房中的大丫鬟,帅府上下都识得她的脸,无一例外。
那两个卫兵见鹊儿客气有礼,相互看过一看,便也开了口。
“鹊儿姑娘,这差事是大帅吩咐我们来做的,我们自然要守口如瓶,实在是说不得啊。”
说不得,便是已经说得了。
鹊儿聪慧机灵,立刻明了了个中的言下之意。
鹊儿于是感激道:“鹊儿谢过两位军长、千恩万谢!”
说罢,便是一扭头,转身退开了。
鹊儿心里怕得厉害。
如此想来,沈要大约是犯了些事情,便被萧大帅狠狠的发落了一通,更被关起了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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