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一见鹊儿,竟如惊弓之鸟似的,一下子退了开去。
“小姐,你怎么来了!”
萧子窈唇齿打架,面露绯色,却是气势汹汹的叱道:“我才歇下,厢房里就你一言他一语的吵起来,我怎能不来瞧一瞧!”
话毕,便是一挥手撇开了鹊儿,提步进了房里。
沈要原是躺在床上,见门边有裙角一掀,便知是萧子窈来了。
他于是挣扎着想要立起身来。
当是时,那大夫正落着刀子,沈要一动,那刀尖便是一偏,险些出了岔子。
“军长,莫要乱动!不然只好将你绑在床上了!
”
可沈要却是充耳不闻似的,只说道:“六小姐,离远些,我身上有些脏。”
然,萧子窈闻言,绞一绞手指,反是愈发大步的走近了。
她只知道沈要身受重伤,却不知伤情严重至此。
却见那蜜色的胸膛之上,已无一寸好肉。
鞭伤深刻,纵横交错,鲜血淋漓不止,坏疽切割不尽。
萧子窈双目赤红,眸光碎裂。
她一言不发的坐去了沈要的床头,指尖一点,正中沈要的眉心。
“呆子,躺好。”
萧子窈声色冰冷,怒而不发。
“我已向爹爹禀明,一旦揪出歹人,便要以十倍偿还!你挨了十鞭,他便要挨百鞭;你挨了三十鞭,那他便要挨三百鞭!此人害你平白受过,我萧子窈定要将他活活的打死!”
萧子窈紧攥着双拳,指甲也陷进肉里,细腕跳起一线青筋。
却是此时,沈要兀的探出手来,轻轻的拨开她的手心。
“六小姐,仔细握得手疼。”
萧子窈只觉沈要这样一碰,仿佛烫着了她似的,心也一道烫了起来。
她滞了一刻,旋即问道:“那你呢,你疼不疼?
”
“疼。”
沈要定定的说。
他的语气是很软很轻的,像是求她怜悯一般。
“疼就别忍着。”
萧子窈笑了笑,眉头仍皱着,却牵了一片袖边抚过沈要的唇,道:“借你袖边咬着,还会不会疼?”
大氅之下,那一截袖边贴着她的腕子,白丝的,泛着粼粼的波光。
正是萧子窈方才搭在椅背上的贴身里衣。
沈要简直有些心猿意马了。
他轻轻的咬住了那一片芬芳的白丝袖边。
那般的芬芳,催他陷入癫狂。
那是纯白色的香皂的香味,是轻飘飘的丝绸的香味。
是她柔媚至极的肉体的香味。
他仿佛是含住了一片玫瑰花瓣。
他只怕獠牙凶猛,稍不留神,便要咬坏了这片娇艳欲滴的花瓣。
可他实在想咬碎这片花瓣,再咬碎那一朵玫瑰。
将她拆吞入腹,将她啖肉噬骨!
他像是一条饥渴难耐的恶犬,**随着食欲暴涨开来。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不疼了。”
萧子窈见他不应,于是轻声笑道,“沈要,咬住我罢。”
沈要一张嘴,终是小心翼翼的默了下去。
刀尖冰冷,切入血肉,沈要的喉间漫出一丝低吟,在满是血腥气的床塌之间,他毫无尊严的去了。
大夫收刀时,沈要身下的被褥已然彻彻底底的汗湿了。
他蠕着嘴唇,齿间微松,对那一片袖边恋恋不舍,爱欲成痴。
萧子窈始终盯着他那一身的鞭伤,哪里还顾得上他是何种眼神,又是如何看她的。
于是一抽袖子,凝眉问道:“切完腐肉便可了?
还要敷金创药么?”
见大夫点头应和,萧子窈便戳了戳沈要的脸,道:“之前那瓶金创药放哪里了,还不快拿出来让大夫瞧瞧使得使不得?”
沈要哑着嗓子,声音很轻:“在枕头底下。”
那金创药分明是萧子窈拐弯抹角的强塞给他的,他便夜夜枕着入梦。
萧子窈只探手一摸,便寻着了此物。
她将那小瓷瓶递与大夫,眉间略有几丝忧虑。
那大夫拔去了木栓头,凑近瓶口嗅了嗅,终于首肯。
“这金创药品质奇佳,当然使得,莫不是从军营里带回来的?倘若如此,这一瓶用完,便续接着再用一瓶便是了!”
然,那大夫愈说,萧子窈的面色便愈发的窘迫起来。
她本就是个嘴巴极硬、态度也极硬的人,这厢,这金创药的来缘真相大白,她反倒觉得羞怯万分。
仿佛让沈要知晓了她对他的好,便是败给了他去。
萧子窈十二万分的羞恼着、不情愿着。
她于是引着余光一瞥,却见沈要虚张着嘴,微微的喘着气,像是有几分失神。
萧子窈顿时松了一气。
沈要重伤事大,万事马虎不得。
那大夫仔仔细细的为沈要上过药,又换了洁净的纱布缠身,适才叮嘱道:“军长,这回可不能再让伤口淋水了!万一不幸化脓感染,怕是救也救不好了!
”
萧子窈闻言,立刻在沈要的手背上掐了一下:“呆子,听见没有!”
沈要吃痛,于是哀声道:“六小姐,疼。”
“我赏你的,疼也给我忍着。”
那大夫又去写药方。
萧子窈正欲起身相随,谁知,沈要一勾手,竟是捻住了她的衣角。
“六小姐,您这是要走了?”
萧子窈奇怪的看了沈要一眼,却并未撇下他。
“不走。”
她略有些不耐道,“你就这么着急想赶我走?”
沈要心下一颤,于是指尖紧了紧,将她缠得更黏、更深。
“不,我是想说……外面风大,您先在屋里歇一歇。”
萧子窈并不应,却是速速的偏过了头去。
等了片刻,那大夫勾勾画画、修修改改,终于开出一纸药方。
却见他诚惶诚恐的将那药方奉与萧子窈去,小声道:“这副方子,姑且是按照六小姐的意思来的……
”
萧子窈一一阅过,白纸黑字,上书一味黄连,当下便一揉手,将那方子碾成了一团,丢了开去。
“大冬天的吃黄连,还嫌不够寒!”
萧子窈装腔作势的吼道,“还不快改!”
黄连性虽寒,却有抑菌消炎之效,此番入在沈要的药方里,实则并无什么不妥。
更何况,黄连大苦,正应了萧子窈的先话。
拿给沈要用的汤药,愈苦愈好!
那大夫哪敢不从。
谁曾想,这萧六小姐却是个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主。
眼下,方子开好了,她却又气鼓鼓的变了卦,竟是不愿再苦着那沈要了。
他只好重写。
中药之中,能够代替黄连的药材数不胜数,只是,若想择一味药效与气味双双兼顾的药材,却是难上加难的。
那大夫于是磨了许久,只将黄连换作一味败酱草,再佐一味白蔹,凝血与消炎双管齐下,适才作罢。
萧子窈大大方方的赏了他银元一串。
鹊儿前去送客,萧子窈便不打算在沈要的房里多留。
可她一见沈要那孤零零、可怜巴巴的模样,却是有几分心软的。
于是装模作样的咳了咳,道:“这几天你就好好的养着吧,我会让鹊儿定时为你送药换药的。”
沈要一下子坐了起来,仿佛觉不出疼痛似的。
“我没事的。”
萧子窈笑道:“我又不出门,我也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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