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求什么名贵的物什,只要萧子窈肯赏他一缕红绡,便已非常足够了。
沈要于是垂着眸,轻轻的将那枝山茶花搁在了萧子窈的手边。
他退了开去,却退得并不很远,总想黏得近些,也好将她看得紧些。
沈要目光灼灼,萧子窈直被他盯得耳根子发烫。
他那一双黑瞳,平日里总是深刻幽暗,谁知,这一回却是亮晶晶的。
仿佛他是一条巴巴的、乖乖顺顺的大狗,说不得人话,求不得宠爱,便只能哀哀的盯住她。
萧子窈心下一软,于是半遮着面说道:“你看什么呀?”
沈要咕哝道:“看六小姐。”
萧子窈一羞,忙不迭的说道:“有那看我的闲功夫,还不如赶紧过来伺候我梳头!”
她一面说着,一面点住那枝山茶花道,“你,把这山茶花挽到我的头发上来,听明白了吗?”
沈要又惊又喜,却始终不形于色,他的手一顿,嘴上便也微微的吃住了:“……六小姐,若我弄得不好看,您别生我的气,好么?”
当然好。
他那么乖,她怎么舍得生他的气。
沈要此人,身手很是漂亮。
却是舞刀弄枪的身手。
早先前,他还留在军营里时,射击打靶总是佼佼,一把手枪拆了重组,也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谁知,却是这样一双冷静的手,竟被那如瀑的青丝绞住、缠住,挣不脱、逃不掉,剪不断、理还乱。
沈要直觉心跳得太重,更有些过分了。
他小心翼翼的屏着气,仿佛她是那镜中花、水中月,一呼一吸之间,倘若稍稍的重了一些,水波便被吹皱,她便要不见了。
沈要握着梳子的手有些抖。
他缓缓的梳下去。
美人发浓滑翠,簪花烂漫娇慵。
许是紧张得太过,沈要一不留神,指尖竟是一滑,那梳子的齿子便勾住了萧子窈的发丝一勾,直惹得她闷哼一声。
沈要立刻紧张的问道:“我弄疼您了?”
萧子窈摇了摇头。
“没事,你只管梳你的。”
谁知,沈要却是如何也不肯了。
他小声的说:“我做不来,待会儿又该弄疼了六小姐。”
萧子窈好笑的看着他:“那这山茶花该怎么办呢?你折得只剩这一小截花梗,连花瓶也插不了。”
“那我去请鹊儿,让她给您挽发。”
沈要说罢,提步便走。
可萧子窈却是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角,道:“你送我簪花挽发,却要请旁人代劳,这算哪门子的诚意?
”
“可……”
“我才不管!”
萧子窈嗔道,“反正我偏要你来给我挽发!你就在这儿动动你那榆木脑袋,好好的想一个办法出来罢!”
话毕,竟是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唇角。
沈要被她逗得有些窘,于是说道:“那我就将这枝山茶花别在您的耳畔,这样也很好看的。”
“这么敷衍,哪里会好看?”
沈要倏尔争辩道:“因着六小姐好看,这枝山茶花才好看。”
萧子窈一愣,果然被他惊得满面羞红。
可他却似无知无觉的,面不改色的说完了,脸不大红、心不大跳,直默默的偏过了头去,再也不看她了。
沈要于是拂了拂萧子窈的发,直将那枝山茶花别在了她的耳畔。
这厢,萧子窈左右照了照镜子,鹊儿便折了腊梅枝子回来了。
萧子窈立刻站起身来,招着沈要跟紧:“呆子,陪我去一趟主楼呀。”
“这几日也没怎么去瞧我二姐,也不知道她身子好些了没有。”
萧子窈与鹊儿走在前,正说着些体几的话。
鹊儿唏嘘道:“二小姐思虑太重,难免会伤到身子。眼下,只有劝她别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谁不知她的心病?可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劝她多少次了,可又有什么用呢?”
萧子窈幽幽的叹罢,倏尔吊起嗓子唱了一句,“虽任她春去秋淡,终归是遗憾绵绵。”
——竟是《梁祝》的唱词。
余闵居心叵测,便枉顾了萧从月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鹊儿说:“二小姐也是个可怜人……她总得为自己留些念想。”
便是如此这般的聊了一路,终于到了主楼。
萧子窈甫一上了楼,便将沈要留在了萧从月的门口守着。
“你在这儿守着。若是有人来见,你就把一把关,别让那些人钻了我二姐的空子、也钻了我的空子。
”
此话实在是意有所指。
萧子窈的言下之意、所说之人,正是梁延。
萧子窈虽不喜他,却也知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萧子山曾与梁延同窗数载,萧子窈早已对他有所耳闻。
却说这梁延心机深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偏又是个笑里藏刀的主儿。
眼下,他正盯上了萧子窈,便不会轻易的放过了她。
他总会再找上门来的。
萧子窈不得不防。
那厢,沈要已然猜出了萧子窈的心思,于是默默的点头应下了。
萧子窈适才放下心来,进门去陪萧从月了。
今日罕的,萧从月只在床头倚着发呆,并不曾琢磨绣活。
萧子窈左右一看,却见那虎头鞋仍是绣了一半,剩下的动也未动。
萧子窈问道:“二姐,今天觉着身子怎样,可有哪里不自在的?”
萧从月淡淡的说:“我早已习惯了鹃儿伺候,她不在,我的确有些不自在了。”
萧子窈闻言,登时眸色一沉,复又顾左右而言他道:“难道是新来的丫鬟伺候得不周到?二姐你尽管说给我听,我替你治一治!”
萧从月轻轻的笑了一下。
她很瘦,身子本就不大显,眼下盖着被子,便不像是孕妇,只像是缠绵病榻。
“子窈,你何苦明知故问呢。”
萧从月看一看她,语气中听不出悲喜,“鹃儿在我的身边,好歹能陪我说一说话,也好为我解解闷子。”
萧子窈登时有些怨她,怨她不争不抢,怨她自甘受辱。
可萧子窈却说不出怨怼的话来。
她于是扬一扬下巴,换来鹊儿道:“二姐,我也不多留了,我让鹊儿折了一枝腊梅枝子,这就插在花瓶里给你看。”
话毕,却又哽了一瞬,道,“二姐,你已经好久没下过床了,自然不会知道外面的事。今年的雪下得好大,腊梅开得特别好,一串一串的,像过年挂的灯笼。”
萧从月漠漠的点了点头。
萧子窈又说:“二姐,我其实还想求你一件事儿,你之前找来给沈要裁衣服的那个裁缝是谁?能不能介绍给我呀?”
“我这就写给你,你且等我找找纸笔。”
萧从月一面应着,一面俯下身子去拣纸笔。
谁知,大约是她的身子很不爽利,不知动到了什么痛点,这一俯身,面色竟是猝然一白,直像是失了血色一般。
“二姐?二姐!你如何了!?”
萧子窈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扶,更疾疾的叫道,“鹊儿,去请大夫!快去!”
萧从月原是咬着唇,强忍着痛,可不肖片刻,竟是痛得无以复加,遽然发出了一声杜鹃啼血似的哀鸣。
她死死的揪住萧子窈的袖子,瞪大了眼睛哭道: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