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奋斗与争战》
第51节

作者: 漂流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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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一次把那个信封拿出来,但她没有勇气再看一眼。做出个撕毁的动作,信封上都裂开一个小口子了,但她忍住了,“留下它,让它激励自己奋发!”
  她把信封压在枕头底下。头枕在上面,感觉像是搂头浇下一瓢冷水,三九寒天的凉水,点点滴滴都是刺骨的,把一贯高傲的秦晴刺疼了,浇醒了——易洲不在了,他不能不回头抓住穆广;高考落第了,她不能不回头珍惜这份工作。
  此时,穆广正悠然坐在村部。
  村里对电热器厂进行了年终核算,提取一笔资金作为业务员的奖金。三个人的奖金是不一样的,穆广最多。
  穆广:“有多少呢?”

  毛鉴民伸出食指,穆广:“一百块?”
  毛鉴民:“加个零。”
  穆广表情诧异,毛鉴民:“相当于我五年的工资。”
  “那他们俩呢?”
  “每人五百,把他们虚报的发票扣除掉,赵贤生三百八,费绍光两百一。”
  “这个钱我不能拿。”穆广摇摇头。“差别太大了!”
  他想征求一下秦晴的意见,来到江心洲学校。因为是个星期天,这里静悄悄的。没有咿咿呀呀读书声的校园,显得特别空洞。
  经过窗外,就听到秦晴在抽泣。穆广赶紧进去,外边的门开着,里面的门朝里拴着。

  穆广敲门,秦晴就是不开。
  “再不开,我就揣了啊!”
  “星期天不能让人家休息一下吗?”秦晴开门,“你干什么?”头发有点乱,眼睛红红的。
  “你在干什么?”穆广双手抓住她的胳膊,关切盯着她。“谁欺负你啦?”

  按照秦晴的自尊心,她不会承认自己高考考得那么差,更不会说出因为自己考得差,把转正的机会丢了。
  穆广竭力温柔地问:“跟我讲,究竟怎么回事?脸上像刚刚发过洪水。”
  “放心吧,我的内涝已经排干了,没水了。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穆广,“好不好?”眼神和语气仿佛是感激穆广的体贴。
  穆广坐下来。

  秦晴:“你这人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了?”
  “我不要你关心。再说,现在关心也晚了。”
  穆广的手搭在易洲留下的那一摞书上,抬头看到书桌上方,挂着一支箫。箫下垂着红头绳编的坠子。他心想:“是不是易洲给她来信了?”他试探地说:“易洲走了,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
  想不到这句话激怒了秦晴,秦晴立马暴跳如雷,积压在心底的悲伤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暴发了。她说:“你在胡说什么?你关心我,你能关心我什么?”
  她双手採着穆广的胳膊,把他往外拖:“你给我出去。”
  穆广愕然看着她,纹丝不动。跟穆广比,她的力气太小啦。
  秦晴一顿足:“你一个男人,跑到我这里赖着不走,算什么?”
  穆广再次领教了秦晴喜怒无常,他指指自己,又指指秦晴:“我?你?”
  “什么我、你,你是你,我是我。”秦晴质问道,“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在我这里胡搅蛮缠?”
  “秦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这变化太快了吧?我反应不过来。”
  “我跟你说什么了?你是请了媒了,还是过了礼了?你以为我们还是小时候,玩过家家?”秦晴站到门口,“你力气大,你狠。好!你不走,我走。”
  “好,我走!”
  穆广走出她的房门,像虹吸一样,就在那一刹那间,秦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走,走,都走吧!”她朝穆广大的背影大声喊道,“穆广,有本事你走了就永远别来!”
  秦晴需要穆广的安慰,但又不想向穆广敞开内心世界。她的眼眶曾经很高,高到在她视野里,易洲取代了穆广,但是,她又不甘屈尊,不想给穆广留下笑柄。
  父亲当了三十年大队书记,“江心洲一姐”的身份铸就了她这么一种性格。假如没有分田到户,父亲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大队书记。她还是“一姐”,可现在形势变了。各家种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尊敬的秦书记从地头走过,有的人亲热地叫一叫“书记”,有的人就埋下头去,待你喊他,他才说:“原来是书记呀,瞧我,竟然没看见呢。”第一书记都掉架了,何况依附在他身上的“一姐”呢?

  穆广站住了,回头问道:“秦校长,我是你什么人,你这么喊我?”

  “你走吧,你去找艾娣,你去找潘思园,你去找谢小娥去吧!”
  “找谁?谢小娥?怎么又出来个谢小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风流事?你以为你聪明,就知道揪住易洲的事不放?”秦晴捂着脸蹲下来。
  如果自个儿独处时,她抽泣,现在完全有条件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了。秦晴没有放过宣泄的机会,哭诉道:“晓得我今天痛苦,晓得我受到打击,还故意提一(易)洲二洲的事。”
  “你有什么痛苦?受了什么打击?”
  秦晴忽然站起来,收住泪,显得特别坚强:“我很好,你走吧!”

  穆广正要转身往外走,秦晴:“艾娣叫我带话给你,艾勋业又给你面子了,拨来两吨柴油。艾娣叫你别像上次那样了。”
  穆广神情紧张起来:“艾娣跟你说什么了?什么别像上次?上次什么样子?”
  秦晴顺手掩了门,但还留下一条缝,说:“自己琢磨吧,自己负责吧!”
  从秦晴那里出来,穆广的心中像是打翻了碗厨,五味杂陈,满腹狐疑。秦晴的反常肯定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不是在秦晴自己就是在穆广。不管是在她还是在我,她不愿意说出原因,这一点是很头疼的。
  每当遇到这一类问题,穆广都会去做一件事——打渔!
  他回家取了旋网,径直来到江边,破冰下江,进入中流。缓慢的江流中,彻骨的寒气包围着他。为了驱寒,他必须一刻不停地撒网,外面滴不成冰,身上冒着热汗。

  母亲秦采芬一开始以为,穆广是捕鱼过年。一想,不对,过年吃的鱼已经有了,连送亲戚的鱼也有了。她明白,大儿子一定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心事不遂,还在江上喝冷风,会生病的。母亲赶到江边。他们隔得很远。
  寒风瑟瑟,秦采芬站在风中,羸弱的身躯仿佛要被飘走一般。她朝穆广喊话,穆广根本听不见。穆广听不见,倒是有人听见了。村里的拖拉机经过,停下来,跳下潘志高。把她扶上拖拉机,又把自己的围巾拿下来给她箍上,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给她戴上。
  拖拉机走后,另一个人从村庄逶迤而来。她是秦晴。穆广一团温热去看她,她气走了穆广。她心头有无数个蜘蛛网,都吊在易洲这间旧屋子里,穆广是无辜的。
  她知道,受了气的穆广,绝不会去喝酒,绝不会赌气胡来。他一定会背着他心爱的旋网,踏上小船,在江上风波中舒展筋骨,直到筋疲力尽。那时,他的船舱也会是白花花一片。

  秦晴来到江边,早已看到浪尖上一叶扁舟。她来到枯萎的芦苇滩,那里有成垛的芦苇,芦苇尖头是洁白的芦花。秦晴穿着穆广送给她的呢大衣,想在芦苇垛上坐下,但她舍不得这衣服。她也没有喊穆广,只是远远地内疚地看着他。她折了一枝芦花,吹了一口,芦花便顺风飘飘荡荡,在江面上打着旋窝。那旋窝,仿佛是穆广的旋网产生的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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