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
　　村民买药不给现钱，她到镇子上拿药，那必须给现钱的。
　　一来二去，唐有德不干了。
　　他说田兰芳就是个窝囊无能的，非但生不出儿子来，更是个穷贱命！

　　他不让她再干这个活了，年前田兰芳偷偷帮村里人看病，被唐有德发现了，揪着她头发就是一顿打。
　　脑海里浮现出这些来，她无奈摇摇头，起身把手里的药片放到饭碗里，用小铁勺仔细碾碎了，这才把白色粉末用白纸片装了起来。
　　“二婶子，孩子他娘……”
　　门外响起了李康宁忐忑的询问声，她急忙应一声。
　　“没有什么事情，放心！”
　　田兰芳过来把门打开，一脸焦急的李康宁同儿子李天顺， 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孩他娘！”
　　“娘！”

　　李康宁和儿子各攥着赖丽花的手，连声呼喊着。
　　“七个月了吧……”
　　“嗯嗯，是……”
　　“月份大了，就得注意点，看这模样，八成是双胞胎……”
　　“啊！”
　　李康宁眼睛一瞪，脸上呆愣，田兰芳一时分辨不出，他脸上的笑容是苦还是笑。
　　国人信封多子多福，加上晚上黑灯瞎火没有什么娱乐，被窝运动自然就多了，怀孕生孩子就跟老天刮风下雨一般寻常；养孩子跟养猪没有什么区别，只要给口吃的饿不着就行。
　　像李康宁家，指靠着李康宁种地养活一家，这要是再添两张嘴吃饭，还真是不小的负担。

　　田兰芳无语。
　　正所谓，越穷越生，越生越穷。
　　“这是保胎药，三天的用量，一天三次，回去后给天顺娘兑水喝了就好。”
　　李康宁略有迟疑，还是把药接了过来。
　　“这得，这得多少钱……”
　　“行了，给一块钱，年底一块算着……”
　　李康宁脸一红。
　　论年龄，他同田兰芳差不多大，可论辈分， 他得喊她一声二婶；要不是因为家里穷， 他们两个……
　　年前因为医药费的事情，婆娘同唐有德闹了一场，害的田兰芳挨了一顿打；为这事，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想着来找田兰芳赔礼道歉，又拉不下这个老脸来。
　　这会田兰芳又主动赊账，实在是……
　　脸皮厚。
　　“我怎么在这……”
　　两个人头对头站着说话的功夫，躺在炕头上的赖丽花醒了。
　　睁开眼，一眼看到了炕头前的田兰芳跟李康宁。
　　顿时间，火冒三丈，要不是大肚子拖拉着身子，她能跟孙悟空大战白骨精那般，蹭一下来个鲤鱼打挺，直接把这对狗男女给打散了！
　　对，就是狗男女！
　　田兰芳跟李康宁什么关系，那可是差点成了两口子的！
　　要不是因为李康宁家里穷，死活盖不起新房拿不出聘礼， 田兰芳能跟了唐有德那个丧门秃瓢？
　　哎呀来，这会她挺着一个大肚子，不能跟李康宁愉快的做被窝运动了，而田兰芳现在同唐有德离婚了， 两个人就可以眉来眼去了？
　　呸！
　　她还活着来！
　　“给我滚过来！”
　　一声吼叫声，中气十足，压根不像是晕厥过去，差点流产的病人。
　　“李康宁啊李康宁，满心欢喜着换人是不？哎呀呀，对了，对了，老二娶了唐月，你再娶唐月娘，啧啧啧，哥俩娶娘俩，那以后你管老二叫闺女婿呢，还是叫兄弟？”
　　“哎呀，天顺也在这啊，赶紧麻溜的喊娘！看你爹多大的本事啊，儿子都能娶媳妇了，他还能给自己找一个细皮嫩肉的媳妇，能耐人！”
　　“啧啧啧，怪不得心急火燎的非得同唐有德离婚呢，这是自己早就找好下家了……怪不得人说蛇鼠一窝，你这样式的，跟唐有德还真是不亏！”
　　田兰芳气的鼻尖直冒汗。
　　李康宁媳妇是个泼皮无赖，这事她知道，只不过是她没有想到竟然无赖到这般地步。
　　“好你个李康宁， 我就说年前为什么非得来还医药费，就想着找个由头正大光明的见面啊！”
　　“哼，为了掩人耳目，还把我儿子带过来给你们堵枪眼啊！不要脸的玩意，离开男人活不了是不是？这才离婚两天的功夫，就找不到暖被窝的了？”
　　赖丽花骂骂咧咧从炕上挪动着身子，丝毫不留情面的开骂。
　　嗓门大的震耳朵， 抻着脖子叫嚷的样子，活脱脱一只大肚子鹌鹑；要不是肚子大碍事，她能一蹦蹦到屋顶上去。
　　从年前到现在，她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呢。
　　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准备过年置办点吃的穿的，男人竟然背着她把钱给了田兰芳，说是要还这两年的医药费！
　　男人这些玩意，就是管不住裤裆里那点事情！变着法子打着幌子来找小媳妇罢了！欠医药费不是今年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趁着她大肚子的时候来找田兰芳？
　　欠医药费的人家多着呢，哪个跟他似的，缺心眼样上杆子把钱送上门？
　　到了赖丽花这里，欠医药费不还倒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还钱倒成了缺心眼的了。
　　年前那一闹， 唐有德转身跑回家把田兰芳打了一顿，男人回家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她心里这才舒服些。
　　现在唐月又成了弟媳妇，田兰芳又跟唐有德离婚了，她心里有点慌张了。
　　她实在是拿不准，昨天晚上，唐月同李建宁来家里，又是送糖又是送猪肉，到底安的什么心，在那年头，这些东西真不轻；这不大清早就想着过来打听打听。
　　奈何身子太沉了，街上路凹凸不平的，刚走到田兰芳家门口，一个不小心摔倒，就晕倒了。

　　她自然不能把实话说出来，只能变着法子往男人跟田兰芳身上找不是。
　　“娘，回家去吧！”
　　李天顺瓮声瓮气来了一句，搀扶着赖丽花就往外走。
　　半大小子知道孬好，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滚滚，赶紧滚……”

　　田兰芳也来了脾气，转身操起一根扁担，横眉怒目大声喊了几嗓子。
　　李康宁脑袋恨不得耷拉到裤裆里去，两只脚在地上有气无力啪嗒啪嗒走着，活像一只没有吃饱的鸭子。
　　妈的！她才不惯她们这些穷毛病来！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心好意救她一命，睁开眼就咬人！
　　要不是碍着闺女婿李建宁的面子，她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泼妇挺好，不管不顾，不用顾忌别人的脸面别人的心情，只顾着自己舒服就行！
　　田兰芳是谁，那是上山前村性子最温驯，受了欺负只会流眼泪的主，竟然也有攥着扁担跟人干架的时候？

　　就连躲在角落里的小闺女唐星，都觉的这事有些不可思议。
　　“娘……”
　　唐星眼里含着泪花，颤颤巍巍从角落里走出来，小心翼翼喊一声。
　　“娘，你真猛，就跟电影里演的杨门女将似的……”
　　唐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田兰芳差点笑喷。
　　她放下心来，她还以为小丫头哭是被她吓坏的呢。
　　“娘，刚才你要是再不赶她走，我都准备用这个了……”

　　低头一看，唐星脚底下放着一个簸箕，簸箕里装满了草木灰。
　　她不由嘿嘿笑出声来，一把把唐星搂在怀里，娘俩嘻哈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