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仪态出众,竟将好多贵人比下去了。”女史笑了笑,想起她不会讲话,便又道明了来意,“许医丞来为娘娘请脉,娘娘命奴将您请过去,好让他安排人为您医治。”
李星仪点了点头,抬脚便向外走。
这次她刻意放松了几分,倒是没有之前那样仪态端庄了。
东宫别苑是什么地方?进去了先学规矩,待调|教妥帖了才能为贵人使唤。
只要沾着“宫”,就有服侍太子乃至天子的机会,就有一飞冲天的机会,仪态与规矩自然是重中之重。
李星仪进显阳殿时,见皇后懒洋洋地斜卧在榻上,正由许医丞为她诊脉。
“…说来这些日子倒无不适,想来怀的是个乖巧的孩子。”皇后正说着,却好似不是对许医丞在讲,“只是往后便更冷了,这一冷就吃得多。加之冬季好眠,只怕孩子长得大,生产时为难我…嗳?星仪来了?快过来坐。”
李星仪小心地走过去,正要行
礼,却又听皇后开口:“您也来看看这姑娘,是不是像我说得那样安静本分?”
能让皇后用“您”的人实在不多。
李星仪不受控地望去,见画屏后有什么一闪,随之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李星仪这才反应过来,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天威自在,她几乎就要将“拜见陛下”四个字说出口。可话到了嘴边却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于是硬生生地被她压成一道道冷汗。
皇帝黑沉沉的衣摆近在眼前,黑缎下却是用金线绣着的大朵法莲。笏头履亦是帛黑色,有祥云暗纹微闪。
在这股威压之下她几乎抬不起头。
“起来吧。”
而皇帝一开口,却同想象中的凌厉不同,像是破冰春风一般,带着些许的寒意却完全在人的承受范围之内。
“别跪着了,都让你起了。”皇后调笑道,“我就说这姑娘规矩好,您瞧,不论是站着坐着还是跪着,那背都是直的。没想到李家居然教出这样规矩的姑娘来…”
李星仪站起了身子退到一边。
皇后见她低着头,整个人几乎都要缩进柱子后头,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您先离得远些,别吓着她了。”皇后先将皇帝赶得远了些,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道,“先让许医丞为你诊脉,再听他安排。”
李星仪依然不敢抬头,艰难地挪动步子站到皇后身侧。
皇后一把将她拉过,摁着她坐到
自己身边。
许医丞捻了一面新帕子,李星仪也顺势将自己的手腕给他。
片刻之后,许医丞才道:“臣认为,还是应让赵医丞亲自瞧瞧。”
皇帝没说话,只是拿了本书去看。
“本宫倒是记得这位医丞。”皇后接了话来,“他不仅医术了得,好像是太医署年岁最高的?”
许医丞道是:“赵大人已至耄耋,德高望重,医术高明,便是臣等也常向他讨教。”
皇后又看向李星仪。
“赵医丞年岁大,又无儿无女,脾气怪得很,又是个不怕死的,除了陛下旁人难以请得动他。”她顿了一下后继续道,“你若是不嫌麻烦,便跟着许医丞去一趟,让他替你瞧瞧病,出了诊方便再不劳他,你觉得可行?”
李星仪点了点头。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皇后又笑,“跟着许医丞去吧,若谁难为你,尽管回来同我说。”
李星仪巴不得能赶快离开。
她超帝后二人行了个礼,便随着许医丞离开了显阳殿。
待她走后,皇帝的书本才放了下来。
“您瞧着像不像?”皇后出声问。
皇帝嗯了一声,略有所思地道:“她同她母亲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
皇后知道他没有把握的话不会讲,便也没怨他卖关子。俩人默契地放下了这个话题,又聊去了几个孩子身上。
李星仪随许医丞离开了显阳殿。
因她身份尴尬,便未乘辇,选择与许医丞步行去太医署。皇后知道她心思玲珑,也没有坚持,只是让两个显阳殿里的宫人与他们
同行,算是护着她些。
许医丞知她哑,便自言自语似的同她说话,既缓解了尴尬的气氛,又不会让她太难堪。
“二小姐既然来了宫中,便可以放下心,同赵医丞好好看病便是。”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一下,“赵医丞虽然脾气怪些,可人却是不差的。他无牵挂在身才得以潜心钻研医术,如此一来对二小姐来说倒是好事了。”
李星仪点点头,客气地笑了一下。
许医丞瞧她展颜,也跟着笑了下。
“二小姐倒与传闻中不大相同。”他道,“我瞧着二小姐倒是十分好相与。”
许医丞说话十分客气,李星仪却是听在心中的——之前的那位李二小姐怕是名声不怎样好,否则这位太医署的医丞断然不可能知道她好不好相与。
太医署的人同别的官员大有不同,这些人要么祖上便是青囊世家,子孙后代都入太医署为官;要么是平民百姓,常行走于邻里乡村之间行医救人的。
这两种无一例外地都是经过太医署层层考核选拔而出的顶尖人才,比之寻常官员少了几分名利场上的浮躁,多了几分钻研医术的沉静。
李星仪既已决定照着那位李二小姐的路子查清自己究竟为谁所害的事实,便知自己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怯懦——东宫别苑里的那个宫婢已经不复存在,如今的她是太子妃胞妹李星仪。
她既决心要做李二小姐,便不能让
从前卑弱的做派影响自己。可她同高门世家出来的女子终究是不一样的,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暴露自己原来的身份。
思及此,她将头颅抬高了些,仰起下巴对着前方,尽量做出一副倨傲模样。
她朝许医丞淡淡一笑,示意他继续带路。
许医丞见她态度忽然间扭转,也只当是这位李二小姐不喜别人议论她从前之事,便没有说话,带着她继续前行。
中宫距离太医署路程算不得近,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条便是直入太极殿,从太极殿向东出云龙门向北行至太医署。因太极殿是天子行登极、立储等大事时召见群臣之地,平日里是进不得的。
第二条路便会经过式乾殿,也就是太子与太子妃目前的居住之所。
李星仪抬头望向式乾殿那侧黑黑沉沉的宫墙,青砖皂瓦是魏宫的象征。
然而就是这样压抑的皇宫,当初的她们却是挤破了头想要进来伺候。
做惯了人下人,但凡有一丝能触到云端的身份都不会放过的。
只是她还未能进宫便险些被人溺死在河中,不知那人有没有想过她竟阴差阳错成了李二小姐,如今自由出入魏宫不在话下?
李星仪暗暗攥紧了拳头,两腮因愤懑而微微鼓起,丝毫没有注意到式乾殿外有几名宫人匆匆步行而来。
在经过他们时,那几名宫人远远地见到他们,半蹲了身子行礼。
许医丞道了声请起,李
星仪也抬了抬手,示意她们起身。
“咣当!”
一只鎏金铜盆突然砸在地上,发出嘈杂刺耳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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