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俦将李星仪引入式乾殿书房,通传一声之后,李星仪走了进来。
书房内只有两个人,一坐一站,坐着的那个正是太子萧琰。
站着的姑娘瘦高个儿,正含羞带怯地研磨。
察觉有人进来后,二人同时抬起了头。
见进来的是李星仪,青瓷手中的墨猝不及防摔在砚中,崩了太子一脸的墨汁。
青瓷吓了一跳,不知先要跪地谢罪还是要先帮太子拭去面上点点的墨渍。
太子却仿若无事一般从怀中取出一张帕子揩了揩脸,含笑望着李星仪招呼道:“星仪来了?”
青瓷又是一怔。
她望着李星仪的脸,将之前学的礼数一概抛到了脑后。
“星仪…星仪?!”青瓷将这两个字翻来覆去地含在舌尖,却渐渐品出了一番诡异的味道,“你怎么没死?!”
李星仪的眼睛扫过青瓷,大袖下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眼中满是淬过冰的冷漠。
她怎么没死?她险些就死了!
若不是凑巧被李老夫人救上来,若不是凑巧同李二小姐长了一模一样的脸,她这会儿就是一具浮尸!
不过,青瓷话里的意思,李星仪也明白了——原来真是她做的。
李星仪愤怒的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嫉恨她被选入东宫,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
“她是太子妃胞妹,你认得她?”太子半张脸上被揩得有些发红,依然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开口问青瓷。
青瓷望了望李星仪,又看向太子,她那张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太子终于在此时变了脸色。
“孤有心提拔,你却如此不识好歹。”萧琰蹙眉道,“在储君之前失仪,又直唤贵人大名,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这样冒犯孤和二小姐?”
想来是太子甚少有
变脸的时候,突然的训斥让青瓷吓得后退一步,不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二小姐…”青瓷不敢置信地盯着李星仪喃喃,“二小姐…星仪…”
“星仪是太子妃的胞妹。”太子站起身道,“今日你冒犯了她,也等同于冒犯太子妃。”
青瓷终于反应过来。
青瓷抬起头仔细地盯着李星仪,看了许久之后突然拼命地摇头。
“殿下!殿下莫要被她蒙蔽了!她不是太子妃的胞妹!”她从地上坐起,重新跪在太子身前指着李星仪道,“她是…”
青瓷突然间便哑了口。
李星仪也断定青瓷不会开口。
一旦青瓷开口说自己同她朝夕相处长达两年之久,太子便会追问她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青瓷既然派人谋害她,自然不敢在太子面前将此事说出来——若是让他知道青瓷靠谋害别人才进入式乾殿,死罪便是免不了的。
“怎么不开口了?”太子逼问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青瓷觉得后槽牙都酸涩起来,无论如何也不敢将自己知道的事实说出口。
青瓷颓然地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些无力。
鹤俦虽然不明白他们话语之间的意思,却是知道宫人犯了错改如何惩处的。
“到底是别苑来的粗使婢女,规矩学不好,得了殿下两句夸赞便以为自己不同以往了。”鹤俦上前斟酌道,“殿下,那这婢女…”
“太子妃御下
宽和,若是放给她处理定然大事化小。”太子萧琰顿了顿,又道,“杖二十,放回别苑,自有奚官重新调|教。”
青瓷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昨日太子突然说同太子妃要了她来近身伺候,当时的她以为自己今后定能像吕奚官所说,她们这些宫婢在别苑中洒扫浣洗数年,等的就是这一朝鱼跃龙门的机会。如今龙门就在眼前,她为何会折了翅,又要回到那一潭浑水中了呢?
鹤俦唤人进来将青瓷拖走。
四名身形粗壮的老婢走了进来,撸起袖子便来扯青瓷的胳膊。
青瓷被她们拽得一痛,又清醒了两分。
“我不走!”青瓷高声道,“我凭什么要走?!凭什么是我受罚?!明明不是…唔…”
那些老婢见惯了这等死鸭子嘴硬的宫婢,随手从袖中取出一团布来塞进青瓷嘴里。
见李星仪望着她们,那老婢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些小婢脾气倔得很,吃起罚来只会吱哇乱叫,没得扰了殿下和小姐清净。”
她们不顾泪眼婆娑挣扎着的青瓷,将她的胳膊反手一绞别在背后,抬起人来便拖了出去。
鹤俦道:“奴去监刑。”说罢也离开了书房。
李星仪从显阳殿走到式乾殿用了一刻钟,然而进门却不到半刻,便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将谋害自己的人发落。
她还来不及感叹权势的力量之大时,便听太子问:“星仪来找孤做什么?
”
李星仪来找太子,本意是想赌一把。
她赌太子有需要她的地方,她想以此来将青瓷换走。
结果还没表示自己的来意,青瓷便自己撞了上来,活生生将自己折腾进去——她本想最好将青瓷要回去,这样一来想必太子妃对她的戒心也能放下不少。
不管从前的李二小姐同太子妃有过什么龃龉,若站在李二小姐的角度,不管是跋扈的二小姐也好,同太子妃不和的二小姐也好,将式乾殿折腾个底朝天总是错不了的。
她想将错就错达到自己的目的,然而太子却先她一步将人处置了。
如今的李星仪没了理由,又不能说自己是来寻姐姐的——若是想寻姐姐,为何不去寝殿寻人,反倒来他这姐夫的书房?若是说没事,怕是谁都不信。
突然间,李星仪想到了荻花。
她借了太子纸笔,沾了沾被桌上四溅的墨汁,写下几个字。
“‘荻花’?”萧琰蹙眉,“这是谁?”
李星仪继续在纸上写。
萧琰眉头未展开,又打量了她两眼:“你要这个人做什么?”
刚刚青瓷的言语实在奇怪,而荻花也是从别苑中被太子妃选出来的宫婢之一。李星仪唯恐太子会将注意力放在别苑来的宫人身上,脑筋一转便又写了几个字。
“你意思是,那日她也冒犯了你,你想将这个人要回去亲自调|教?”萧琰又问。
李星仪点了点头。
萧琰燃了
烛,将李星仪写过的纸张放上去烧了。
“你姐姐对待宫人与你不同。她倒是个善心人,哪怕别人欺侮了她也不会吭一声。若有你这份睚眦必报的劲儿,也不至于有今日。”萧琰淡淡道,“不过,你既然张口要人,孤便答应你。”
未等李星仪谢恩,太子萧琰又道:“只是,孤需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才能送你这份见面礼。”
李星仪松了口气,心想自己赌对了。
李玉镜得知李星仪来了式乾殿,并未来寻她,而是直接去寻太子时便有些着急。
她匆匆忙忙赶来,恰好见着青瓷被打得半死不活地抬走。
李玉镜忍着气上前,正要寻太子问询一番,却被鹤俦挡住了去路。
“这宫婢不懂规矩,冲撞了殿下和二小姐。殿下杖了她二十,又让她回别苑,算是格外开恩了。”
鹤俦依然是那副温温的性子,开口也细声细气,像是生怕得罪了旁人似的。可李玉镜知道宦官们的手段——杖二十不说皮开肉绽,伤筋动骨也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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