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李星仪被吸引了去,“你且说来听听。”
何雁迟这才道来。
“那座院子从前叫‘听风苑’。约摸是二十多年前,京中有三位才秀于林的年轻大人。其中一位大人姓慕,是三人中最出挑的一个。这位慕大人喜爱结交四方好友,才高八斗又通晓医理,是难得的当世才俊。据说当年他在京中时便住在太医署的那片听风林尽头。当时听风林只有松竹,那位慕大人便在松竹林深处建了木屋,又辟了方池塘,最后改名叫‘听风苑’…”
李星仪垂眸,片刻后又抬眼,问:“那…那位大人后来呢?你说二十多年前他正值青春,如今也不过同许医丞他们差
不多,为何听风苑又荒废了呢?”
何雁迟有些吞吐,正琢磨如何开口时,许松意接过了话茬。
“其实那位慕大人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好,反而是个贪得无厌之人。”许松意道,“当时陛下看重那三位大人,尤其是这位慕大人。约摸就在二十年前,陛下派他去徐州做刺史。徐州那地方您应该知道,不仅富庶,且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从这点上就能看出陛下对慕大人寄予厚望了。可这慕大人在上任十年之后同时爆出一件丑事、一桩案子,后来人便死了。听风苑因是他住过的地方,旁人都说不吉利,那院子因此就荒废了。”
“一件丑事、一桩案子?”李星仪惊问,“什么样的丑事?什么案子?”
许松意正要再说,何雁迟拧了他一把。
“疼疼…”许松意疼得龇牙咧嘴,怒视着何雁迟,“你干嘛?”
“那些都是从前的事,还是不要提了。”何雁迟道,“从前的人死了这样久,你现在听到的都是口口相传而来。三人成虎,你怎知这其中是真是假?若妄加揣测,早晚要给自己招来祸事。”
许松意却是不服:“这里只有你我与二小姐,能招来什么祸事?是你还是李二小姐与那死了这样久的慕大人有什么关系,还能治我的罪不成?”
“谁会治你的罪呢,只是…”李星仪摇头,“我用了听风苑的伞遮雨,想来倒是
缘分。可惜这位慕大人已经不在,不然要当面致谢一番才好。”
“你谢他?你是真不知道十年前的事儿?”许松意一脸的厌恶,“那位慕大人瞧着不错,可心眼儿却是蔫儿坏。上任十年贪了二百多万两,以致十年前夏末那场蝗灾后饿殍遍地,这不是草菅人命的贪官是什么?”
李星仪肩膀一垂,看着何雁迟问:“他说的可是真的?”
“二小姐是赵郡来的,自然不知道南边的事。那时我也才十岁,听说徐州一带受灾,太子殿下前去赈灾,最后将徐州慕刺史贪污一案勾了出来…倒并非是眼下简王办的这桩,是十年前的那桩。那时徐州一带先洪涝又大旱,大旱之后又闹起蝗灾,民不聊生,人吃人的情况都有,宫里这才注意到。太子殿下奉命前往徐州赈灾,发现慕刺史贪了十年,这才将人拿下。不得不说那位倒是个有骨气的,他一直不肯上京,且拒绝进食。牢头同他相熟,夜里问他想不想喝水,结果怎么问都不答话。人坐的端端正正,一探鼻息才发现没了气儿…”何雁迟叹气,“如今又出了一样的事,看来这徐州果真是个好地方,人人想去,人人都贪。都说是风水上出了问题,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人哪有不贪的?咱们去采购药材时那些药商还想着多抬一抬价呢,更不要说整个徐州。”许松意道,“依着我看,这同风
水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还是人的原因。从前是慕大人,现在是晁大人、孙大人。说不定啊,以后还有王大人、李大人呢…”
李星仪听得脑子里像是塞进了一团棉线,乱得很。
“那这只是一桩案子…”李星仪道,“刚刚你们说,一桩丑事…什么丑事呢?”
许松意“嘿嘿”一笑,能看得出他也十分关心这个问题。
何雁迟这次不拧他了,直接抬脚狠狠碾过他的脚背。
许松意痛得调教,怒道:“你自己闷,还不兴我同二小姐说?”
“我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说慕刺史也就罢了,毕竟是人人得而诛之之人,死了那样久,他再厉害总不能从坟里爬出来骂你。”何雁迟道,“可那位还活着呢!你这么说出去,不怕隔墙有耳?”
许松意再看周围,见还是只有他们仨人。荻花站在门外,纵然耳力再好也听不到他们小声谈话。
李星仪竖起三根手指头道:“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们知我知,谁若透露出去半分便教他不得好死。”
何雁迟吓了一跳:“可不能随便发这种重誓。”
“我从前不会讲话,此后在这件事上也是个哑巴。”李星仪又道,“你们说了一半便不再说,可不是想要憋死我?”
何雁迟正犹豫,许松意这边已经敞开了话匣子。
“这件事说来话长,但同一个人有关系。”许松意道,“那一日你悄悄钻进我
们车里,跟着我们出了宫后在冯驸马的粥摊前碰到的那位还记得吗?”
“你们说…冯翊?”李星仪自然是记得的。
“是那位小淮阳君。”许松意点头,“这另一件丑事,便同小淮阳君的母亲、冯驸马的元妻冯公主有关系。”
“你说。”李星仪催促道。
“一个男子同一个女子还能有什么丑事?我不说,想必二小姐也能猜得出来。”许松意又是“嘿嘿”一笑。
何雁迟又咳了两声。
“不卖关子了。”许松意正色道,“二十年前冯公主还未成婚时,与慕刺史不清不楚,慕刺史回徐州上任,而她的封地恰好是徐州,此后便有传言冯公主曾夜探慕府。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冯公主又回了京,请了道旨意嫁给冯驸马,还生下小淮阳君冯翊。这事儿本来瞒得死死的,是十年前慕大人的案子被查出来之后,冯公主这才说出二十年前的真相——原来从前是慕大人倾慕冯公主求而不得恼羞成怒,这才出此下策污了公主名声…”
“这明显前后矛盾…”李星仪攥紧了拳头道,“是冯公主自己说的?”
“可不是呢么!”许松意道,“当时那慕刺史身在狱中,本咬死了不认罪,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又认了。他招认后,冯公主便又说,当年是慕大人故意羞辱于她…”
“慕大人就没为自己辩解过?”李星仪打断了他。
“他对案子和冯公主所说一事供认不讳,为何要辩解?”许松意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李星仪。
“好,我知道了…”李星仪深吸一口气,闭着眼道,“你们回去吧。”
何雁迟和许松意见她疲倦,便说好好休息,随即二人离开了西阁。
等他二人离开后,荻花等着进来伺候,却久久未听到李星仪唤她。
荻花将脑袋往屋里一探,见李星仪背对着她卧在榻上,像是睡着了。
荻花没敢惊动她,关好门后离开。
李星仪一觉醒来时已是傍晚。
她趿着鞋下了床,打开门后见荻花和绯烟正在点宫灯。
见她起床,荻花放下手中的灯上前行礼。
“刚刚皇后来过一趟,知道您在休息,特特吩咐我们不准打扰。”荻花一直垂着脑袋不敢看她,“皇后还嘱咐我们,说等您醒了再来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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