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没敢久留,说困得要命,得回去休息了。我吃了几个煎饺,喝了一杯豆浆,擦擦油嘴,没有吵醒小黑,便带了棋牌室的门,往大树山而去。
大树山已经提前进入春天了。这一年的映山红开得异常地早,冬雪落后,天气回暖,多日天朗气清,阳光普照,远远望去,山岚间点点血色,让人莫名兴奋。
按响小白家门铃,半晌,她才准入。
“找人的吧?你搜,你挨个房间挨个柜子搜,我骗你是孙子。”
她既然这么说,我还搜什么?
进门环视,这里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她也没打电话或是发信息给你?”
“没有。”
“那你也没想过要联系她?”
“没事我联系她干嘛?我才不想管别人的闲事,自己的事还忙不过呢。”
“别人?她是你姐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希望无牵无碍、自由自在,我姐就是死脑筋,想不明白这些,有些事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她何苦要较真?”她停顿了一会,问,“你们吵架了?”
“你心里应该清楚的。”
“我不清楚,不要再提我们之间的事,我们什么其他关系也没有,若是将来你和我姐做了夫妻,那你只是我的姐夫,若是你们没这个缘分,我们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我无语了很久,草她大爷的,这年一过,她居然一下廓清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否定了曾经床上的所有。这个世界上,估计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深刻了解她林小白身体的秘密。即便有,你能说,她面前这个男人可以一口报出她爱穿的丁字裤的颜色,丫就可以一把抹去曾经的一切么?
等呼吸平静下来,我默然转身,手里一棵香烟只抽到一半,已悄然熄灭,烟雾还停留在小白的房子里,但夹烟的手指,恐再也不能触碰她的一寸土地。
出了门,我想起小津安二郎曾经在自己的电影随笔里说过的话:人世许多苦痛之事,未必就是在阴云密布、月黑风高的时刻里上演的,其实更多的则是在天朗气清、月白风清的日子里发生的。
譬如,半月前林兰的离去,譬如,这一天小白的无情翻脸,我们都是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想一想,日光之下,应该有许多人正在和我遭遇着同样的痛楚。生活就是一场巨大的痛苦,伟大的母亲在阵阵剧痛里将我们分娩下来,我们能心安理得地过着欢乐无忧的生活么?欢乐只是幻影,它稍稍延伸,就直指生命的真相:痛苦是不可避免的,解救之钥只在死神之手。然而,死神赐予我们一次新生,我们却又重赴另一场痛苦之旅。
话虽如此,无论如何,日子还得继续,我没有赴死的勇气。
有人问我人为什么而活着,此时此刻,我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诉他:活着,是因为我们被生下来了。
我不想在这个故事里过多地探讨生命的本质、活着的意义,因为这种探讨本身现在在我看来亦是毫无意义。
春天了,至少我能闻到春天的气息了,我的心却一片冰凉,无处取暖。那荡漾于林兰胸间任我摩挲的温暖柔波已不再属于我;还有小白那离奇灼热的洞穴,谁知道明天又钻进什么鸟雀?
日期:2012-3-9 3:15:00
50
一直我都没着手找工作,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仿佛自己乃是非常之人,工作会自动找我一样。天上可以掉下两个林妹妹,但是天上却不会掉下一份工作。
如前所述,我是学光学的,或许以后我可以像老斯宾诺莎那样磨磨光学镜片。但是靠这种手工打磨,估计我磨一辈子,顶多也就磨个卫生间出来,这个城市的房间已经涨到7000一平了。
昨天妈妈又打电话过来,说爸爸的血压突然变高了。爸爸的血压让我的压力又陡增几个数量级,真得找份工作了。我是不想离开这个城市的,所以工作去向就在本地。投了十份简历,七份石沉大海,还有三份月薪过不了两千。我很苦恼,两千块钱连自己也养不活的。
亮子单位,也就是那家电信单位,第二批招人,我也投了份简历,还好,首轮简历筛选通过了,笔试、面试在三月中旬。其实我不大待见这家公司,觉得被招进去了,有明珠暗投之不爽。可惜没办法,生活不是你不爽就能改变什么的,在没有更好的出路之前,还是暂时忍耐一下吧。
三月里,草长莺飞。我心头如草长,身旁无莺飞,只在一派枯寂里等待着面试通知。
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尤其是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二十天过去了,我对林兰的归来已不再抱任何希望,一个月过去了,有时我突然想起她,却已记不清她的模样。这个昔日的爱人,她已慢慢淡出我的生活,也许半年之后,她便消隐在我记忆的河流里,永失踪影。
三月中旬,电信单位发来笔试邀请。我开始重拾束之高阁多年的大学课本,温习光纤通信、通信原理,诸如此类的教程。这些教程,在从前,它毫无意思,在现在,它依然毫无意思。看了几页就再也看不下去。
笔试那天,选择题我全蒙,简答题我胡扯。也不知是我哪根筋出了问题,还是招聘评委脑子短路了,居然没过一个礼拜,我又接到面试通知。
人逢喜事,会有些微改变,那就是以上几本毫无意思的教材我居然津津有味地又翻了几十页,虽然三分之二都看不懂。
有一天,这一天同样天气晴好,我坐在家里乖乖地温书,忽然门被轻轻地打开了。我一惊,谁还会有咱家的钥匙?难道是房东?不会啊,房租上个星期才交的。
言情小说里,常会有这样的情节,女主角消失数周或者数月,又挺着大肚子回来了。很抱歉,我的林兰她没有挺着大肚子回来,就算怀孕了,时间上也不允许她现在就挺着大肚子。
刚看到她的第一眼,我还傻站在那一动不动,手里的书掉在地板上。她拖着大箱子,还有她的大包小包。我没有想很多她为什么又回来了,而且回来得如此之突然,就在我看似快要忘却她的时候。
“不帮帮我么?”她脸上带着恬淡的笑。
我没有去接她的箱子,也没有去接她的大包小包,而是一个箭步抱住了她的人。
我的小兰,我最亲的宝贝,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的心在颤抖,嘴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紧紧地抱着她,生怕这一切是假的,生怕这重回我怀抱的人儿恍惚间又消失掉,生怕她脱下冬衣愈显丰满的身体我稍一放松就变成我夜夜当成她搂着的大靠枕。
“放开我吧,你抱得我都吐不过气来了。”我稍稍放松了她,嘴却咬上了她的唇,她扭头避开,说:“烟味好重。”
哪还顾忌得了那么多?扳正她的脸,嘴又贴上去,这一回,她的唇终于接纳了我的唇,她的口终于接纳了我的舌,她的身体终于接纳了我肆无忌惮的手。
就在我准备将林兰一把抱上床的时候,她猛地推开了我,泪水如泉涌般一下子铺满了整张脸。
“我怎么这么不争气?我怎么这么不争气?”她用尖利的哭腔无数遍重复着这句话,喉咙很快嘶哑。
我走近一步,重又抱紧她,任凭那两只胖乎乎的拳头恶狠狠地捶打着后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进门时她说话的声音那么低,因为这些天来她已经把声带哭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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