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的面色沉了沉，大步走到大门口。
　　隔着几米的距离，江姝婳听不清他们的交谈。
　　十分钟之久，白雨宁才离开。
　　坐上车，傅斯年转而问江姝婳，“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系安全带的她动作滞了一秒。
　　抬眼，对上傅斯年深不见底的眸，她心下莫名地惊了一下。
　　面上不动声色，“照顾我哥。”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明天我会过了凌晨十二点再回来。你要是觉得还不够，我就后天再回。”

　　“后天早上，你直接去宜苑。”
　　言下之意，他明天一整天都不想看到她。
　　江姝婳点头，“我今晚就住医院。”
　　正好。
　　她也不想看到他和白雨宁恩爱的样子。
　　出差了几天回来，傅斯年一整天都很忙。
　　下午五点，江姝婳正坐在病床前和江凯说话，傅斯年推门进来。

　　吓得江姝婳的手机差点掉地上。
　　刚刚江凯正在问她，明天几点的航班。
　　她心虚的朝傅斯年瞟去的那一眼，正好对上傅斯年的目光。
　　又深又沉！
　　却探不出一丝半毫的情绪。

　　“恢复得怎么样？”
　　淡漠的移开视线，傅斯年询问江凯。
　　江姝婳朝江凯使眼色。
　　江凯皱着眉头，有气无力地回答，“头还是很痛。”
　　傅斯年又检查了下他的伤，“没什么大问题，再养几天，就能出院了。”

　　离开时，他又看了江姝婳一眼。
　　江姝婳被看得心里不安，但面上还得碍于江凯的存在，以及不被傅斯年看出自己的心虚，赔着笑。
　　傅斯年离开后，江姝婳才轻声告诉江凯，明天早上十点的航班。
　　那个时间点，傅斯年和白雨宁正在墓园。
　　他们可以顺利离开宜城。

　　“好。”
　　江凯温和地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酒店休息，明天早上我自己办出院手续，你不用来接我。”
　　“哥。”
　　“怎么了？”
　　“我今晚不走，就住在这儿。”
　　江姝婳语气平静，“出院手续不用办，明天早上我们直接离开。”
　　这医院是傅家的，傅斯年是院长，江凯提前办出院手续，不说能不能办得了。
　　就是办得了，前一分钟办手续，后一分钟，傅斯年就会得到消息。
　　江凯盯着江姝婳看了几秒，最后只轻轻点头，“好，那就不办，但你不用住在这儿，回酒店睡个好觉。”
　　江姝婳还是没能住在医院。
　　晚上十点，傅斯年神经病一般的，突然发来消息：
　　【跟我回家！】
　　傅斯年没说为什么让她回家。

　　仿佛早上在车上那些伤人的话，他不曾说过似的。
　　这节骨眼上。
　　江姝婳不会跟傅斯年唱反调。
　　她跟江凯道了晚安，走出病房。
　　就看见前面几米远的电梯前傅斯年身影挺拔的站在那儿。
　　一手抄兜，一手捏着手机。
　　低着眉眼，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她却清晰的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很冷。
　　她走到他面前，他收起手机，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才抬手按电梯按键。
　　下楼，到地下停车场。
　　江姝婳刚伸手开副驾座上的车门，傅斯年的手机铃声就急促地响起。
　　看着来电，他薄唇微抿了下，修长的手指才按下接听键。

　　一个温和的“喂”字出口。
　　手机里，白雨宁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来，“斯年哥哥……”
　　江姝婳隔着车身，看着男人修长冷毅的身影。
　　不知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只听他温声安慰，“你忍忍，我在医院等你。”

　　他很有耐心，“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垂下眼眸，江姝婳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
　　曾几何时，他对自己就是他现在这般温柔。
　　直到傅斯年冰冷的嗓音响起。

　　江姝婳才蓦然回神。
　　抬眸，她仓促接住他丢来的车钥匙。
　　“你自己先回去。”
　　“好。”

　　对上他沉冷的深眸，江姝婳一个字也不多问。
　　实际上，傅斯年也没给她机会询问，交代完，他就转身，大步走了。
　　江姝婳临睡前靠在床头刷手机才知道，是白雨宁的父亲突然晕倒，被送去医院。
　　这一晚。
　　傅斯年又没回婳苑。
　　他在医院陪了白雨宁一夜。
　　一大早，江姝婳就收到江凯发的消息：

　　——婳婳，你几点到医院？
　　江姝婳回复他：
　　——我半小时后到。
　　江凯：
　　——我收拾好东西等你。
　　江姝婳：
　　——不用收拾，带好证件就行了。

　　她带到婳苑的衣物只是一部份，还有一部份，在酒店里。
　　连同江凯的行李放在一起。
　　为了顺利离开宜城，不另生枝节，江姝婳连闺蜜都没透露。
　　她赶到医院，和傅斯年在大门口碰了个正着。
　　他一身白大褂，边走边接听电话，“雨宁，我已经到医院大门口了。”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路边。

　　把面前的江姝婳当成了空气。
　　江姝婳打招呼的话到嘴边只得生生咽了回去。
　　进了医院，隔着玻璃大门，她回头看去。
　　路旁，张丽平正卑微的站在车旁，看着白雨宁和傅斯年先后上车。
　　江凯一切准备就绪。
　　护士离开后，他们就迅速的离开了医院。
　　去机场的路上，江凯告诉江姝婳，昨晚白雨宁为了让傅斯年在医院陪她一整夜，把要守夜的张丽平赶了回去。

　　江姝婳对张丽平的事没兴趣，更不想听见关于傅斯年和白雨宁的种种。
　　她只关心江凯头上的伤。
　　轻声交代，“哥，一会儿在飞机上，你要是头晕什么的，一定要告诉我，不能忍着。”
　　“不会的，你别担心。”

　　江凯顿了顿，问江姝婳，“婳婳，你真的相信，当年白雨宁在法庭上说的那些话吗？”
　　“……”
　　江姝婳愣了片刻。
　　才明白过来，江凯指的，是什么。
　　那一年，白雨宁指证他们的父亲是杀人凶手。

　　现场五个人，三个死亡，一个昏迷。
　　只有她，才清醒的目睹整个过程。
　　而那一夜，瓢泼大雨。
　　留下的证据少之又少，她的证词，最为关键，重要。

　　这是第一次，江凯跟江姝婳谈起当年的事。
　　她盯着江凯那张俊朗的脸，记忆里父亲的样子依稀浮现于脑海。
　　他是个好爸爸。
　　只是和他们兄妹一样，不被张丽平所喜。

　　江姝婳不相信他们的父亲会杀人。
　　江凯的声音温和地响在旁边，“婳婳，等到那边安顿好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
　　半晌，江姝婳轻轻地回了一个“好”字。
　　不知道江凯要告诉她什么。
　　可直接告诉她。
　　江凯这次被白雨宁陷害，和他一直想查清楚当年的真相有关。
　　宜城郊区某墓园。
　　和以往每一年一样。
　　傅斯年先陪着白雨宁去她母亲的墓前。

　　他站在旁边，听着白雨宁悲痛低泣时，手机铃声突然作响。
　　可能是听出他声音里的冷意。
　　白雨宁停止了低泣，抬头朝他看来。
　　哽咽又茫然地问，“斯年哥哥，谁打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