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根稻草》
第10节

作者: 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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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一家人的是赤贫如洗,银行会上失信名单,哪怕账上有一毛钱都会被划走,而和公家的“文明”相比,傻婆娘借的民间高利贷可不会文质彬彬地催收,他们会掠夺欠债人的鲜血,榨入他们骨髓,直到化为齑粉。
  而这一切都要高墙外的孤儿寡母去独自面对,蹲窑子反而是幸运的……
  当人被逼到绝境时,道德底线是用来被打破的。
  抢劫、盗窃、绑票,一切有利可图的违法行径都值得尝试,不过想做这些前提是要有相对应的“资源”,否则只是搞笑的小打小闹。
  驾照,对,还有驾照——或者可以试一下那天晚上听到的代驾讹诈,可惜只有几天时间,否则做这一行当说不定真的能东山再起,毕竟有钱人常用的伎俩就是“破财免灾”。
  只有做一票大的,铤而走险!
  王国露先重新恢复以前跑过的代驾平台ID,又从两个街区外的五金店买了一卷尼龙绳,当然,开刃的匕首也需要必备一把,大多数人一见到寒光闪闪先失了反抗的勇气,任凭摆布。
  计划是在僻静的地方胁迫,到最近的ATM取现,把钱藏在某处然后逃离,能跑多久是多久,总之成不成功看这一锤子买卖!
  当晚,戴上遮挡面容的口罩,绳子缠在腰间,匕首插进鞋帮,代驾服务上线,凌晨2点。
  第一晚接到的单都在繁华路段,街头巷尾的天眼虎视眈眈,担心就算得手可能连钱都送不出去,快到天亮只好悻悻作罢。
  第二天,女儿出院,万幸只是单纯的流产手术,恢复几天即可,但是突然又想到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如果自己犯事,妻女会被连坐,不如撇干净再行动!

  第三天一早到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同时写了一张债务承担的声明让老婆妥善保管,又想了想干脆买了上千公里外另一个城市的机票,让她们出去玩几天,同时等自己的“好消息”。
  第四天午夜,如愿接到一个郊区的代驾,可惜车子是只值十几万的合资品牌,但也顾不上太多,车主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看上去是上班族应酬,喝得迷迷糊糊歪在副驾。
  王国露偏离导航把车子驶出主路,从辅道拐进没有路灯的小路,又往里开了几十米,车子外是荒地,安静漆黑,鬼影子都没有一个,除了远处高压电塔有规律闪着红色的航标示警灯。
  车主这会儿歪在靠椅上打着小鼾,车内只有仪表盘发出微弱的亮光,王国露先是深呼吸两口气仍压不下几乎能听到的心跳,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约莫三分钟后克制涌起的怯弱,先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再轻轻解下腰上的绳结……
  匕首的锋刃反射寒光,递出去的手犹如筛糠,险些划破车主的脸皮,用尽全力稳住后,终于悬停在颈动脉1cm的位置。
  接下来是最难的时刻,是用拍的还是用喊的?醒了以后第一句说什么?绳子是要怎么绑?

  还有,如果对方没有带银行卡怎么办?就算带了卡里没多少钱又怎么办?
  如果一切顺利,钱也拿到了,又该怎么收场?
  放了的话肯定要报警,来不来得及把钱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还要避开无处不在的监控?
  保险一点是做掉,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死人是最安全的,但又引出新的问题,尸体,尸体要怎么处理,残忍一点肢解,简单一点丢入护城河。
  “叮!”
  突然裤兜里手机发出一声短信提示音,在万籁俱寂中不亚于一声惊雷炸响!
  王国露几乎闪电般把匕首收到怀里,用外套遮盖,见车主完全没反应才稍微松了口气,抹了把满头沁出的汗水,咽下一口口水掏出手机。
  是一条银行到账提示短信,此刻的时间是凌晨2点17分,尾号4355银行卡到账3000元。

  随即VX上传来一条信息,是侄女发来的长达一分钟的语音,音量调到最小凑近耳边:
  “小芽仔,我是老汉(父亲),”声音苍老而缓慢。
  “钱收到么?我那天听电话里说你缺钱,你缺钱麽给我说哈欸,这是我攒了卖纸皮的钱,么好多你先拿去,我慢慢找大儿要了再给你,”
  “你在城里好好过活,别像以前一样经常和婆娘吵架,看好自家孩儿,别再去沾赌了,你是男人,要做家里主心骨,她们以后都要靠着你咧,”
  “老汉老了,能帮到你的地方不多了,往后你要自己拿主意,有时间回来看看我……和你死去的妈。”
  王国露整个人如同被抽去魂魄的行尸走肉,在寂静的黑暗里化为风干的泥塑。
  许久,一颗豆大的泪珠砸在手机屏幕上,接着又是一滴。
  车子重新回到主路上,不多时到达目的地,车主醒后发现订单没有生效,服务在接单后不久被取消了,类似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40多公里的路程理论上来说至少120块,车主掏出一张一百说足够了,王国露没有坚持接了过来,转身,步行,朝进城方向走去。
  只剩下唯一的办法了。
  斑驳路灯下晃过皱皱巴巴的卡片,上边是长海银行的Logo和客户经理,最下边是广告语:“长海银行是您最信赖的金融服务管家。”
  3000元,是最低购买门槛的门票价,大银行的理财产品,还兼有人生意外保险,还真的是“好事成双”。
  传统观念里,断手断脚才算得上残疾,对了,那个年轻的女孩儿说能拿到好多来的?
  噢,残疾赔20万,不小心死了80万。

  两条脚还得用来走路,看来能断的只有左手了,要断到什么程度?手腕?手臂?还是整条胳膊?
  还有怎样才能制造出“意外”?离天亮只有几个小时,还剩下一天时间,老婆和女儿还在另一个城市等自己的消息。
  用车扎?高压电?气割机?还是假装跌进镪水池?
  或者还有更容易的方法,劈材的砍刀,简单直接,只需要顺着肩胛骨左侧,在肩峰和肱骨之间砍断肩窝关节,难点在于怎么自己独自完成。

  回家的路足够漫长,长到总能想出来办法,凌晨3点的郊区除了呜咽的寒风和低伏的野草,萧瑟失去了生命力的旷野,以及勾引孤魂野鬼的路灯。
  王国露找来一辆单车,顺着空无一人宽阔的公路往城中心灯火繁华的深处骑去……
  而在灯火繁华深处某一栋差不多有二十多年房龄的老小区墙外,绿毛又核对了一遍纸条上的地址,确认无误后一个纵越翻过围墙,轻盈落地。
  “3栋2单元602室,”绿毛接着昏黄的路灯勉强辨认单元楼前的门牌,找到后顺着逼仄的楼梯朝顶层摸去,一直来到一扇贴着破旧春联的生锈铁门前,用事先配好的钥匙打开房门,一闪身钻了进去。
  算是最小户型的两室一厅,其面积可能还没有自己住的卧室大,不到50平米空间隔绝出两个房间,其中一个一看就是女孩子的闺房,但到处都是散落的衣物杂乱无章,像是在逃难前一刻的定格。
  绿毛手里的微光远射电筒划过摆在书桌上的一家三口照片,站在中间的女生扁脸、细眼、塌鼻……当她用厚厚的嘴唇扑上来时,可能是这辈子最难以启发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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