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同时在地面炸起的重磅丨炸丨弹,面对那数以亿计的弹片,混合着大量从水泥地板上炸起的碎屑,以亚音速向四周辐射,不管你是装备精良的德械师部队,还是手里只有二十年前的老式步枪,在上战场前才终于填饱一次肚子的地方部队,或者是受过德国特种部队教官严格训练,堪称中国战斗力最强的中央军校教导大队职业军人,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身体更加努力的趴在临时挖成,实在不能为他们提供太多保护和安全感的战壕里,期待幸运之神的青睐!
在这个双方陆继投入了上百万兵力,已经注定要彻底被钢铁与硝烟覆盖,成为人间炼狱的大上海,面对海陆空三军联合作战,占据了绝对火力优势的日本部队,中国军队一天就要损失一个师!
战争在不断升级,中国的军队,一个师接着一个师的投入战场,但是他们面对的就是一座用人命和血肉,根本无法填满的人间炼狱!这些投入战场的师级部队,有的不到三个小时就阵亡了一半,有的仅仅过了五个小时就损失了三分之二。在战争最为激烈的蕴藻浜战场,一个连在十分钟内就全部阵亡,一个营在三十分钟内,就被打掉了编制!
在这个时候,死神大爷真的笑疯了!他老人家又蹦又跳又笑又叫,一边奋力扭动自己的身体发出乐不支的尖笑,一边用力挥舞着手中巨大镰刀,奋力收割着那一茬接着一茬越来越廉价,却血腥气息越来越浓,疯狂气势越来越重的的生命。
当轰炸机终于大摇大摆的消失在天幕之下,那些终于躲过一劫的士兵,拍掉衣服上已经带了浓重血腥味道的尘土和鬼才知道是什么东西组成的烂泥,还没有来得及松出一口长气的时候,他们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就再次彻底凝滞。
“轰!”
“轰!!”
“轰!!!”
沉闷而密集的轰响,带着死神再一次疯狂的尖笑,狠狠刺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在黄埔江面上,在长江口,停泊着一百多艘日军不同型号的战列舰、护卫舰,上千门大口径火炮一起疯狂的嘶吼。
地毯式轰炸和密集炮击后,还能坚守在阵地上的中国军人,还没有和敌人接战,就先付出伤亡一半的代价!
日本在明治维新之后,励治图新,已经成为了一个工业国家,而中国到现在为止,虽然拥有四万万同胞,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但是还是一个农业国家。以单纯的火力对比上来说,日本一个师拥有的武器火力,能顶得上中国八个师!
伤员躺在弹坑里不停的呻吟,但是面对敌人如此密集的火力,那些担架队的救护人员,根本无法带领这些伤员离开火线,他们只能趴在远方,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伤员无助的呻吟,看着鲜血从他们伤口里不停的流出来。
再说了,就算他们把伤员抬下了火线,又能怎么样?现在各处医院、临时野战医院里都放满了重伤员,没有了血浆,没有了麻丨醉丨剂,就连最基本的医用消毒酒精都开始紧缺,他们用的止血绷带,更是从伤员身上拆下来后再反复使用,不知道有多少伤员躺在医院外边的广场上,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直到他们发出的痛苦呻吟慢慢消失……
“让我走吧,让我走吧,我还有六十岁的老娘要养,我还有老婆儿子,我不想死啊!”
一个全身都沾满鲜血,脸上更是眼泪与鼻涕齐心的排长,面对马兰声嘶力竭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他嘶声叫道:“我们守不住了,敌人就要攻过来了!我们整个营就我一个人了,你还要我回头,我一个人回去怎么守?日本人就要打过来了,你们也快跑吧,要不然连你们也跑不掉了……”
马兰望着眼前这个因为过度惊恐,眼神涣散脸上肌肉更在不停颤动的排长,她眉头轻轻一皱,问道:“你说前面的阵地已经失守了?”
“你听,你听啊!日本人还在炮击,炮击一停他们就会冲过来了,你们还傻愣愣的站在这里干什么?已经没有人需要你们督战了,他们都死啦,所有的人都死光了!”
那个排长伸手指着督战队架在沙袋上的轻重机枪和他们人手一枝的冲锋枪,哭叫道:“你们干嘛用枪指着我,大家都是中国人,你们干嘛要用枪指着我,难道非要逼着我去送死,你们才甘心吗?你们不知道,那些日本人都是疯子,他们根本就不怕死!我亲眼看到一个日本兵,身上中了四发子丨弹丨,还是冲上来,用刺刀捅死了我们的连长,他当时就正对着我,他就算死仍然在那里笑,他在对我笑啊!他们根本就不是人,就是一群打不死,打不怕的野兽啊!”
“没人会对你开枪。”
马兰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排长,她伸手向身后的士兵一挥,示意他们解除警报,沉声道:“我也不想在你身上浪费宝贵的子丨弹丨!”
“谢谢!谢谢!谢谢你!我不会忘记你的,你的恩情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掉……”
那个排长一边辞不达意的不停道谢,一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慌乱的跑过了督战队设下的防御线,就算他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在他的潜意识里仍然清楚的明白,在这种保家卫国的战争中,成为逃兵是何等可耻的事件。
突然这个排长的真声嘎然而止,他的双臂甩开,露出了一张充满惊骇和不敢相信表情的脸。就在他经过马兰身边的时候,马兰左手一伸就扼住了他的脖子,她的右手几乎在同一时间,拔了自己身上那柄98K刺刀!
狭长而锋利的刺刀,顺着肋骨间的缝隙,准确的刺入了排长的心脏。在他生命最后几秒钟的弥留时间里,他听到了马兰比刀锋更冰冷的声音:“记住,不怕死的不只是日本人!你胆子这么小,怎么当兵?!”
那个受到致命重创的排长,在马兰的怀里慢慢的软倒了,他就算是死,也没有闭上那双写满了惊恐流满了眼泪的双眼。
他死不瞑目!他真的已经尽力了,他拼命睁大了自己的双眼,他真的想再次问马兰一声,难道阵地上就他一个人了,他还必须在那上面呆呆的等死吗?如果换成身为督战队长的她,她就真的能够做到吗?!
马兰的手掌从他的脸上掠过,带上了他的双眼,她似乎在告诉这个军人,又似乎在自言自语:“乱我军心者,死!临阵脱逃者,死!投敌变节者,死!不服命令者,死!……”
马兰不停的说着,她的声音缓缓的在这片奇异的空间中飘动,那个士兵尸体上的鲜血,也顺着伤口不停的流着,那种炽热的温度,烫得马兰只觉得手心传来一阵又一阵锥心刺骨的痛!
她这一辈子,已经杀了太多的人,她已经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学会了像一个真正的老兵那样漠视生死,但是她不是疯子,这个在她怀里慢慢变凉的尸体,是她的同胞,是曾经为国家付出过鲜血和汗水,到最后只是希望能再活下去的兄弟!但是一旦她放任这个已经失控的排长一路向后跑过去,仅仅这一个人,就要对不知道多少部队的士气,造成可怕的打击,一旦形成一种局势,大逃亡将会不可避免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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