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电闪雷鸣,轰隆一声惊雷将昏暗的书房瞬间照得明如白昼,官袍女子靠在椅背上,细白的胳膊搭在扶手上支着下巴,在电光闪映下有种说不出来的冷戾。
小公公吞了口吐沫,颤声道“主子怕不是忘了,杨氏亲口所说是在青州收养的瑞王。”话音刚落,小林子便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微顿,“杨氏说谎了!”
杨氏,不仅骗了众人,也骗了李元朝。
外面雨势渐弱,座椅上的女子已经恢复了神色,轻笑的品了一口茶水,“朕现在也有些好奇了,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这次不做棋局中人了,做个观棋者吧。”
这重活一回眼前的迷雾倒是被驱散了不少,让她身在局外越发能俯览全局。
这是小林子与李惊鸿主仆相认以来第一次听她自称为“朕”,遂也躬身长揖“陛下圣明。”
二人从打开书房的门时,已经是亥时过半,风息雨止,皎月映在庭院中的积水上,满地都是被雨摧残的桂花,花香混着雨后水汽冲进了李惊鸿的鼻腔,她顿觉一阵轻爽。
推开东厢的屋门入内,室内烛火未息,但崔祯却已靠在榻上沉沉睡去,手边还放着一本敞开的书册。
少女将换下的官袍玉带挂在了黄花梨木的衣架上,走到男子熟睡的榻边。
李惊鸿今日上职第一日便有了大
收获是以心绪颇佳,看着榻上双眸紧闭的崔祯难得大发善心的将他手中的书本拿开,取了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末了,还蹲在榻边细细打量起了死对头的睡颜。
男子面若白玉,眉目秀雅,左眼下一粒红色泪痣给他添了几分人气,薄唇紧紧抿着,墨缎般的长发在竹枕上铺开。
李惊鸿随意挑起一缕墨发在手中把玩,口中戏谑道“长得如此芝兰玉树,若是没长嘴或者是个哑巴该有多好。”
可惜了,是个嘴毒的,她不喜欢别人顶撞她。
下一瞬,少女便失了兴致一般将手中滑腻的青丝丢在一边,双指一碰打了个响指,室内的灯烛却只是闪了闪。
想起来这副身子半点武功都没有的事实,少女只得不耐烦的站起身,迈步走到烛台近前将灯火吹熄。
夜色渐浓,房檐上的水滴声也落的更缓。
李惊鸿是被一阵阵难耐的呼吸声吵醒的,她向来浅眠,这是在军营中养成的习惯,很快她便判断出这声音是榻上的崔祯发出的。
她微微睁开眼睛坐起身,借着月色竟是看见了崔祯额头上的细汗,顿时心中一凛。
难道寒毒提前发作了?
她下床走到烛台前燃起灯火,此时才算看清,崔祯面色惨白,呼吸急促,一双好看的眉紧紧拧起,墨发被冷汗湿透粘在他的额角和脸颊上。
男子的嘴唇翕动,似乎是在说什么。
李惊鸿将耳朵凑近,才听见了一声浅浅的“娘”
“梦见你娘了?”
李惊鸿这才看见,榻边的窗子不知何时留了一个缝,有雨后的凉风从外面丝丝缕缕的吹进来。
她伸手去将窗户轻轻合上,又从梳妆台上打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一颗棕色的小药丸丢进雕花香炉里。
袅袅的薄烟从香炉中缠绕而出,不多时便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崔祯的紧蹙的眉渐渐松缓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
李惊鸿打了个哈欠回到床上,又瞧了一眼崔祯,见他没事才闭上眼睛歇下,入梦之前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想,多大人了难受了还叫娘呢
几声鸟鸣划破天幕,晨光透过窗格打在男子清俊的面上,崔祯睁开眼时只觉得久违的清爽,待他清醒过来猛地坐起身子却发现屋中早已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叠得整齐,黄花梨木衣架上的官袍也不见了。
男子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掀开身上的毯子才想起来昨夜他似乎是看着书不小心睡着了,而此时的书册却安安静静躺在榻前的小几上,书册一角压着一张熟宣字条,上书——
“今日不必送午食。”
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勉强能辨认出每个字形状,崔祯眼中诧异之色更甚。
他放下字条便出了东厢房的门,却见堂屋的木餐桌上用笼屉盖着一碗八宝粥和半碟咸菜,应当是留给他的。
崔祯不紧不慢用完早膳,看了一眼院中天色,回到屋里取了一柄油纸伞便出了门。
青竹帘马车缓缓在庆元县衙门口停下,李惊鸿才掀开车帘,小林子便不放心的叮嘱道,“主子,以后可不能大意了,若是被有心之人瞧见,后果不堪设想”
女子撩起墨绿色的官袍从车上一跃而下,叹了口气,这小林子今早听说昨日她在县衙里抄录户籍文书一事吓得差点惊了马。
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害怕她的字迹让人认出来,其实女帝的字迹除了官场顶尖的那部分官员之外其余之人根本没多少见过,更别说在这北地小县城里最底层的九品小官吏了,故而她压根就担心过这事。
就算是被人认了出来,女帝已死,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
“尤其是那个姓崔的,今早要不是小的提醒您,您就该让人起疑了!”小林子心有余悸的道。
小林子的谨小慎微其实是对的,往往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她还不想引人怀疑,以后还是小心些为好。
李惊鸿闻言转过身来对小公公莞尔“今早这事的确是你反应得快,好吧,我听你的,以后不再用我从前的笔迹写便是。”
小林子看着女子进入县衙的背影眼睛弯了弯,他家主子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听人劝,无论是谁的话,只要有道理主子便会听进去,从不盲目托大。
庆元县县城的街市上人来人往,一场大雨过后,天气晴好,商贩也趁此时机在街边支起摊子。
一位身着雪青色长衫的男子手拿一柄纸伞走进街边的茶楼之中,日照中天,已经是巳时末了,茶楼中并没有多少客人。
男子走到窗边的桌前坐下,桌对面的人放下茶盏,淡笑开口“逢时,你终于肯见我了。”
那人一身黑衣身形魁梧,面容藏在斗笠之下,只听他粗犷又气足的声音便知其定然是个练家子。那人伸出粗糙的大手提起茶壶,又倒了一杯清茶放在他的面前。
“尝尝,五两一壶的庐山云雾。”
崔祯淡淡扫了一眼面前的茶杯,并未取来尝上一口,而是看向对面男人斗笠下的模糊不清的面容,平静问道“这次又是何事?”
魁梧的黑衣男人似是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才憨憨笑着出声
“逢时啊,你母亲她又有身孕了。”
崔祯闻言眉心一跳,随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带了一丝无奈。
男人又道“唉,我昨日看见你在县衙门口和一女官说话,那时你身边跟着人我不便出现,那是何人啊?”
说起这个崔祯面色骤然一冷,执起桌上茶盏抿了一口,缄默半晌,才语气冷然道“是与我成亲的女子。”
男人一愣,刚想问他何时成了亲,却又直觉不对劲。
他自己每次一提到夫人便会不自觉傻笑,可眼前的青年眸光冷肃,称自己的夫人为“与我成亲的女子”,这其中定有什么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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