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鸿缓步进门,闻言柳眉微挑,心道这舒子濯办事的效率还真高,嘴上问道“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只见几根修长的手指将几封信件推至案前,男子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分别派人从秦泽处、魏韵青处、官府处兵分三路查起,除了魏韵青一百五十两银子的来历不明之外,官府之人所记录的赈灾银数目竟然真的只有一百五十两,这一点,与人证说得有出入。”
秦泽一口咬定去年年末的赈灾银有三百两,之所以这么肯定,一是因为魏韵青手里忽然出现的一百五十两购地钱,二是因为有人证——曲昌县的主簿和衙差亲自在驿站清点过,亲眼看见是三百两。
可事实却是,朝廷只批了一百五十两。
“那这凭空多出来的一百五十两到底是”李惊鸿也被绕晕了,当日堂审,魏韵青听到赈灾银三百两那一瞬间的错愕根本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舒子濯叹了一口气,“现在不该纠结这凭空出现的银子,而是已经能证明魏韵青并未贪墨赈灾银,秦泽这一番轰动全城,只能算作诬告。”
他的语气并没有即将结案的轻松,反而有些难以言说的沉重。
是了,秦泽最聪明的地方便在于懂得拿捏人心,提
前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让众人站在他那一边,不仅如此他的姨娘还专门雇人煽动百姓情绪,取得舆论上的优势,
百姓把自己代入到弱势的位置,天然就站在官府的对立面,若是告诉他们其实错了,魏韵青无罪,他们不仅不会就此偃旗息鼓,反而会引起更大的不满。
李惊鸿是女帝,没人能比她更懂民心。
“这个不必担心,魏韵青能坐到知县之位,还处理不好这等小事?”李惊鸿浑不在意的开口。
许是案子终于有了眉目,房内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李惊鸿正饶有兴致的瞧着外面的落雪,就听青年语气略有纠结的叹道“难道失意久的男人都会变得疯狂吗?”
李惊鸿嘴角微微一抽,转过头来又见舒子濯摸着下巴道“可惜我这辈子最失意的时候也不过离开闫桐,且最后也算因祸得福,还真没体会过那种感觉”
“”李惊鸿瞥了他一眼,嗤笑“不如去庆元县县城外的庄子上,那里全是一朝跌落谷底的天之骄子,不过秦泽可不一样,他是可怜的雄性自尊心作祟,纯粹不能接受妻子比自己强罢了,”
“就像男人总是喜欢能干的女人,娶回家里后却想把她们困在厨房里做菜。”
舒子濯挠挠后脑,虽然心中拼命告诉自己她不是在说自己,她话里的“雄性”和他不是一种雄性,可还是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内心告诫自己只要他以后千万别成为她话中那样的男子,这话就永远骂不到他,嗯,是这样的
二次堂审当日,舒子濯将真相呈于众人面前时,秦泽当即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本官已经从州府批银两的文书上查证过,去年年末朝廷拨下的赈灾款只有一百五十两银子,而曲昌县的账本也能证明,魏知县这一百五十两每一笔都花在安置灾民上,所以,魏知县贪墨赈灾银这一罪名并不成立。”
此言一出,堂外围观而来的百姓意料之中的激愤起来,“看看,我就说了他们做官的都会官官相护,还从州府查证,谁知道州府有没有人和你们串通一气来欺骗百姓?”
“既是如此,魏韵青买地的钱又是哪里来的,一个女人在官场上混,谁知道她的钱都是怎么得来的?”有个闲汉模样的男人酸道。
舒子濯一听这话便忍不住想起昨日李惊鸿说那些剖析男人字字诛心的东西,连忙咣咣拍了两下惊堂木赶紧让这给男子丢脸的闲汉闭嘴。
“舒大人,”魏韵青忽然上前两步拱手道,“韵青作为被告方原本不必亲自举证自证清白,但我知道,若是不向诸位百姓说明清楚我买地钱的来源,以后韵青坐在这个知县之位上恐怕也难以服众了。”
她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张单据双手呈给衙差,“这是汇通钱庄的取款单据,玉昆山下那块地是我一位朋友托我帮他购置的,他不想出面,是以将钱汇给我,以我的名义买下那块地。”
“本来是我那朋友的私事,我本不愿拿出来公之于众,谁料我的丈夫竟拿此事污蔑于我”魏韵青的目光扫向秦泽,秦泽不由后退半步。
舒子濯看完单据点了点头,“此单据为真。”
场外的百姓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都有些无言以对。
正在此时,只听侧边一道沉静的女声传来“舒大人,这三个人可要让秦泽公子好好认认?”
李惊鸿阔步在前,身后的衙差押着三个精神萎靡的布衣男子走上了公堂,
秦泽看见那三个男子先是一瞬间的错愕,后似是想起来什么,瞳孔骤然紧缩。
“这是”魏韵青不解。
李惊鸿将几张认罪书让衙差展开呈于群众面前,扬声道“诸位父老乡亲,你们这几日如此慷慨激昂的为秦公子讨公道不知有没有钱拿?”
一听这话,有人拍着胸脯道,“当然没有,我们就是路见不平!”
“呵,”只听女子一声轻笑,“这三位和你们一样,也是专门为秦公子讨公道的,可是每人每天都能领一个银锞子呢,你们瞧,都是做一样的事,有人能拿钱,有人只能白干,我都替诸位觉得亏啊”
话音一落,百姓们窃窃私语起来,皆是不明白李惊鸿话中的意思。
有识字的,便将那认罪书上的字念了出来,“秦氏庶母托我每日召集百姓去公堂之外,必要时呐喊声讨官府,每日一个银锞子作赏金”
“这”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堂内惊堂木一拍,人群瞬间安静,舒子濯盯着堂下早已面色发白的男子,沉声道“秦泽,暗中扰乱公堂秩序,你好大的胆子!”
秦泽面色骤变,双膝一软轰然跪地,“大大人草民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尖利的妇人嗓音从堂外闯入众人的耳中,“大人,这一切都是妾身一人所为,我儿半点也不知情啊!”
众人自觉让出一条道来,只见从人群中提裙跑来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鬓发微乱,一脸的惊慌失措。
“姨娘!”秦泽顿时睁大了眸子,一双眼里满是水汽,更显可怜。
妇人跪在秦泽身边,不住的向堂上磕头,“要惩罚就惩罚妾身吧我儿从小可怜,此事都是受我这个当姨娘的挑唆!”
“姨娘你,你这是”
舒子濯将视线移向秦泽,“秦泽,你姨娘此言若是真的,这罪便要定下了,到时候受牢狱之灾,也不知她能不能受得住。”
牢房里可不是人呆的地方,壮汉进去都受不了,何况一个中年妇人。
秦泽紧握的手攥紧又松开,良久之后像是下定决心道一般
“秦某的确毫不知情”
李惊鸿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嗤笑了一声,眸中嘲意更盛,秦泽不经意间与她视线交汇,瞳孔一缩,落荒而逃一般垂下眸子。
堂内吧嗒一声脆响,火签令被舒子濯掷到地上,像是阎王的催命符一般,秦泽死死低着头,感觉到有衙差前来将身边的母亲带走,他却半点都不敢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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