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麻烦。”李惊鸿微微蹙眉,波澜不惊的道。
“不麻烦不麻烦,小姐,快请坐吧。”少年三两步走到桌边,纤长的手提起茶壶姿态优雅的为李惊鸿斟了一杯热茶。
眼前这个小子好生奇怪,就算她是大小姐,倒也不必如此殷勤。
在衙门里忙碌了一整日也没顾上喝口水,现下看到茶水倒是觉得有些口渴了,于是她微微一颔首,迈步走到桌前的木凳上坐下,伸手接过了那杯茶水。
“多谢。”
杯中热意从手中传来,李惊鸿眉目不由舒展开来,轻轻抿了一口茶。
崔祯从农庄回到账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样一幅场景——
室内烛火幽幽,暖光色的光晕下女子冷白的肌肤如玉般润泽,红唇被茶水沾湿,泛起润滑的光,
宋明的双目在女子身上挪不开视线,咽喉不自觉的吞咽着
脑中几乎是不做思考,身体便先一步推门而入——
“咣当——”
半掩着的门扉被一股大力推开,重重的撞上书柜又狠狠往回一弹,在静谧的傍晚发出极大的声响。
房内二人都是一惊,李惊鸿放下杯子侧身望去,见到来人的面色,不由诧异道“崔祯?”
她本就是来账房寻他的,但无意中这么一句,却叫崔祯嘴唇抿得更紧。
“见到我很惊讶?”
崔祯沉声道,目光瞥向一旁的宋明,少年眉毛微挑,淡淡扫了他一眼,唇角带了一丝得意的笑。
李惊鸿闻言眉心轻蹙,美目上下打量了眼前的男子一圈,只觉得怪异之感更甚,
吃枪药了吧
“不惊讶。”李惊鸿平静道,因为她本身就是来找他的。
四周静得有些可怕,崔祯不说话,李惊鸿也不开口,二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望着对方,中间暗流涌动,仿佛在互相较着劲,宋明看着二人,只觉自己与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壁
“大小姐”宋明忍不住轻声唤道。
还不等宋明说完,就听崔祯冷声打断“小姐,是时候回去了。”
一想到此人曾经被李北引荐给李惊鸿当入幕之宾崔祯便觉得宋明五官端正的面容下总带着谄媚的丑恶嘴脸,让他想起了京城里专门讨好贵妇人为生的小倌面首之流,真让人作呕
李惊鸿不明所以的瞥了一眼崔祯,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袍服,一言不发的迈步走出了账房,目不斜视的从崔祯身前经过。
女子的背影没入黑夜中,室内只剩下崔祯与宋明二人相对而立。
宋明的下唇被他咬的泛白,这个崔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他还没能和小姐说上一句话呢,真是晦气
崔祯的眼神清明,只站了片刻便转身拂袖离去,雪青色的衣摆纤尘不染同样消失在夜色中。
夜色深沉,无边浓墨重重涂抹在天际,月光被层层叠叠的云雾掩映,在枝头若隐若现。
李惊鸿坐在马车上,崔祯掀帘进来,一股寒气涌入车内,女子凉凉的笑声响起
“崔祯,现在你在外面都敢和我那样说话了?”
男子的动作一滞,面色如常的理了理衣袖端坐在车内的软垫上,沉默不语的抬眸看向对面的女子。
崔祯不答,李惊鸿又道“是不是最近我太给你脸了,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马车缓缓行进起来,就在李惊鸿以为他还要继续充耳不闻的时候,崔祯淡淡开口
“崔祯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身份,是小姐的夫婿。”
语气不卑不亢,倒有了几分从前在金殿上的样子。
“不知小姐还记不记得,自己已经是已婚女子了。”
李惊鸿在黑暗中挑眉,“所以呢?”
“大昭户律,无论是嫁娶还是入赘都必须遵循一夫一妻,男子不许纳妾,女子不许养面首,起码在你我还存有婚书的情形下,你不能找外人厮混。”崔祯义正言辞道。
他们二人没有夫妻之实也有夫妻之名,无论他们两个人因
为什么原因绑在了一起,有那一纸婚书在就必须遵守规矩,不该越过的线便不能越。
他继续留在这里的原因只有解毒,无论将来还能不能回到朝堂,他都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辈子对于娶妻生子本就没有太多想法,更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事情
但他无论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为了心中那点平衡感,都不能忍受李惊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养男人。
听得这话,李惊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是方才她在账房里和那小账房先生说话让他给误会了,
可她又不认识那个小账房先生,甚至连名字都不晓得,他这是又发哪门子疯?
上来就拿她制定的大昭律法压人,果然永远改不了老毛病。
如果可以,李惊鸿真的很想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砸向他的脑袋,
很快她便冷静下来,不行,她不能因小失大,毁了她长期以来对崔祯温水煮青蛙的成果
崔祯一鼓作气说完,等了半天却不见对面女子继续咄咄逼人的回应,忍不住抬眸看去,
只见昏暗的车厢内,女子低着头,一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我竟不知你心中是这样想我的”,李惊鸿心中暗暗翻白眼,面上却一改方才的冷淡,垂下眸子故作受伤一般低低道。
崔祯心中一紧,不由得伸手去扶她,下一瞬,女子再次抬起脸时眸中的倔强已然褪去,双目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悲痛,“我今日,一下职连家都没回便去账房找你了,想不到,你竟莫名其妙对我发这样的脾气”
方才还疾言厉色的女子,瞬间杏眸积蓄着泪水便如珠子般滚落。
崔祯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你”
“我承认当时逼迫你入赘我们家是因为我被退婚抹不开面子着急想挣回来一些脸面,可我既然已经和你成了亲,就把你当做我的夫婿了,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原主的声音本就软糯娇柔,再加上李惊鸿有意放低了姿态,如同被人欺负了的小姑娘一般。
方才听到李惊鸿说来账房是专程找他的,崔祯瞬时冷静了下来,想起来自己前一刻说出的那些话,真是如利剑一般伤人,再看看面前垂头抹泪的女子,心中顿时一阵愧疚。
他刚刚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连问都不问一句便直接下了定论,在外人面前对她黑脸,她这个人一向最要面子,能忍到车里再骂他已经是极限了。
现在,那么娇蛮霸道的一个女子竟是被他严苛的质问委屈哭了,真的是他错了吗
“对不起,你你别哭了,是我的话太过不堪入耳了,我向你道歉”
他做御史在朝堂上与各种各样的人争辩,与人交谈便不自觉会露出几分严厉,因此从前在京中胡同里居住时,小孩子们一见到他就会跑,他从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着眼前垂眸拭泪的女子,心想以后讲话是该要注意一些了。
李惊鸿抹着眼泪,颤声道“罢了罢了,我也知道我本身的性子蛮横就不讨人喜欢,你这样在京城风光过的读书人指定是嫌我粗鲁无知看不上我的,我不晓得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真心想和你过日子的”
黑暗中,崔祯能看到女子的双肩都在隐隐颤抖,他忽又想起昨日她醉酒后朦胧的那个吻,显然她那时不清醒,今日也已经忘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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