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容恩看不见他,可他仿佛能清晰看到她脸上的每个表情,男人站定在容恩背后,忽而弯下腰,凑近她耳边说道,“你也在怀疑,不是吗?”
一语说穿,容恩却从心里不肯承认,“我没有,他是越,我不会怀疑他。”
“自欺欺人,”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同寻常人的似乎都不同,具体哪里不一样,容恩
也说不上来,“脸都不一样了,就凭一双眼睛,你就能认定他是阎越?”
虽然,他们之间的回忆还在,可自从订婚宴后,容恩也产生过怀疑,收回神,她后背窜上凉意,这个男人,似乎知道得太多了,“你是谁?”
“你好像不止一次这么问了吧?”男人绕起她一束长发,“既然心有怀疑,就该求证才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想知道吗?毋庸置疑,阎越就是你心里的一根刺,你能说,你能轻易将它拔去吗?”
容恩直觉,这个男人知道的要比她多得多,“你一早就知道,阎越没有死。”
“一年前在仁爱医院,他本来就没死,”男人的声音,似乎黯淡下去了很多,“你不会明白,什么是生不如死。”
后半句话,近乎呢喃,很轻,又很飘渺,容恩并没有听真切,“什么?”
“你走吧。”男人点起一根烟,漆黑的室内总算有了点亮光。
容恩摸黑走上前一步,“你究竟是谁,当初让我走投无路的也是你吧?你骗我签下合约,无非就是让我留在欲诱,还有,为什么你这么清楚我和阎越的事?”
“呵呵——”男人浅笑,掐了烟自顾走向一边,“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听他的语气,容恩就算是盘问到底他也不会说的,再说现在已是凌晨,要是让南夜爵发现的话,又该招来麻烦了。
容恩走出欲诱,男人将她叫来的目的是什么?
一开始,她料定阎越的反常只是因为她和南夜爵的关系,可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心越发地乱了。
回到御景苑,别墅内漆黑无比,容恩松了口气,不敢开灯,只得摸黑回到主卧内。
刚躺下,原先睡相颇好的男人就翻过身来,一条手臂绕在她腰上,容恩陡的大惊,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
南夜爵将俊脸埋在她颈间,磨蹭了几下,鼻息间犹带着酒味,烫得她细嫩的皮肤紧绷起来,“去哪了?”声音模糊,床气十足。
容恩全身冰冷,可听身边的呼吸,平稳散漫,不像是有怒意,“我,我口渴,起来喝水了。”
“嗯……”
男人低吟一声,光裸的胸膛贴着容恩,让她不安地扭动了几下。
南夜爵并没有醒来,方才只是感觉怀里空了,就无意识那么一问。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容恩紧绷的身体这才逐渐放松,她枕在男人胸前,身上回暖了,却怎么都睡不着。
睁着双眼到天亮,背后的男人依旧睡得很沉,她蹑手蹑脚起床后,将掉落在地的被子盖在南夜爵身上。
煮了很稀的粥,再加上一碟榨菜,容恩给医院打过电话,确定妈妈没事后,这才坐在餐桌前。
手里的筷子才拨了几下,南夜爵就边穿衣服边从楼梯上下来。
“吃什么?”
“早饭。”
男人绕过餐桌,在容恩身边坐下,将衬衫的袖子挽起来,“给我来一碗。”
容恩听他的话,将盛好的碗递到南夜爵面前,“你吃得惯吗?”
“我经常吃,”男人扫了她一眼,见她不信,就舀了一勺送入嘴中,刚下咽,便眉头紧皱,“呸,这是什么东西,一点味道都没有。”
“这是清粥。”没有掺杂鲍鱼鱼翅,味道自然清淡。
南夜爵将小碗推开,似乎这碗粥将他迫害至深,他拧着眉头起身,“晚上等我回来,我们出去吃。”
“我这幅样子出去,不吓死人才怪。”
南夜爵穿上纯黑色的手工西装,小拇指上,那枚尾戒闪闪发亮,“那就吓死他们,这张脸……起码还有半边是能看的。”
男人说完,就笑着走出了玄关,自己打了她,待会让秘书去趟首饰店,上次有个女伴看中的一款胸针不错,应该很配容恩。
对不起,他从来不会说,再说那一拳本是冲着阎越去的,下手自然重,当时,是容恩自己跑出来阻挡的。
吃完早饭,容恩简单收拾下,就窝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到了下午,实在无所事事,便穿了外套走出去。
坐了很久的公车,这才来到一处公墓。
这儿,容恩本不打算来了,公墓外,有一片很小的林子,她弯腰走进去,顺着熟悉的路线,来到一棵香樟树下。
树下,有一个隆起的土堆,容恩蹲下身,将边上的野草拔去,当时阎越死后,她就在这给他弄了个墓,香樟树下,很安静。
现如今,这个墓已经用不着了。
待周围的野草都拔去后,容恩就席地而坐,心里明明很平静,惊不起半点涟漪,可她一摸脸上,竟是成串的泪珠顺着面颊在滑落下来。
“越,我好想和你说说话……”
树林外的天空忽然变得异常明亮,有雪花透过斑驳而稀疏的树影垂落下来,落在肩上,逗留了很久后,才慢慢化去,形成一个个深浅不一的水渍。
“下雪了……”
容恩仰起脸,那雪,形如飘絮,下落时,轻如鹅毛,她睁着双眼,将头顶的人影收入眼中。
她一惊,收回动作时,阎越已经坐到她身边。
容恩拿起边上的包,准备起身。
“恩恩,”男人大掌扣住容恩的手腕,“陪我坐会,好吗?”
“我有事,我先回去了。”这个地方阎越并不知道,现在他过来了,肯定是一路跟踪了自己。
“难道我还抵不上一座空坟吗?”阎越活着,她有太多的话,却情愿对着那座简陋的墓讲。
容恩顿时也觉着几分悲凉,他明明没死,可那种亲昵却再也找不回来。
她没有甩开手,将包放在一边后,坐回了原地。
“你果然信守了我们之间的约定。”阎越望向眼前这座空坟,缓缓勾起嘴角。
容恩睨着男人的侧脸,那个约定,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你还记得吗?”
“当然,”阎越双手撑在身侧,上半身微微向后倾,目光放向很远,簌簌雪花间,那双眼睛越发好看,“我们两个,不论谁先走了,另一方就会将自己的爱人埋在一个静谧的地方,那儿有茂盛的香樟树守护……”
容恩忙别过脸去,眼泪冰结在眼眶内,爱人,多么亲密的词呵,原先的怀疑,再度动摇,倘若他不是阎越,又怎会连他们之间的誓言都知道?
爵式顶层,南夜爵拨了几通容恩的电话,可她的手机调了震动放在包里,丝毫没有察觉到。
打回家,只有机械的嘟嘟声,并没有听到那阵柔美的嗓音。
心情烦躁地将手机扔在办公桌上,男人蹙起眉宇,靠向身后的椅子。
那边,容恩轻叹口气,嘴角牵动,疼得她微微抽气,“越,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不管是怎样的惩罚,我都愿意接受,可我没有想到,这惩罚会落到妈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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