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4-05 09:31:59
林军最终没能来得及赶回来,等他从隔离室放出来的时候,妈妈的葬礼早过了。
我们几姊妹亲自送妈妈的遗体去天门火葬场火化。
所有的眼泪已经在妈妈出殡的那一刻全都流干了。
看着妈妈的遗体被推车推走,几十分钟之后,变成了林波手上的那一个四四方方的骨灰盒。想到妈妈将随着这个骨灰盒长眠于地下,悲痛再一次袭来,才发现眼泪没有流干的那一刻,只有哭到麻木的时候泪水才会停止,一旦我们恢复一点知觉了,泪珠子依然会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从火葬场回来,直接去了我们林家村的祖坟之地。
看着叔叔伯伯们挥舞着铁锹,土块一点一点地掩盖着棺木,我们姊妹几个呼天抢地般地哭着。可是哭声再怎么凄凉,依然挽不回母亲的生命,看着刚冒出来的这个小土包以及这块石碑,妈妈,她将永远地长眠于这里。
每年的四月初九,成了母亲的忌日。
日期:2012-04-05 09:57:51
妈妈的葬礼过了几天之后,大姐二姐和姐夫们都回他们自己的家去了。
可怕的非典让我不得不留在天门。听说火车和轮船都停运了,我回不了重庆,也去不了广东,林军更是没法从广东回来看我。
想到大姐二姐都回各自的家了,如果连我也带着小龙走了的话,那这个曾经热热闹闹的家就只剩下爸爸和林波了,他们心里只怕是会更难过。
反正目前也回不去,我便安心留在家陪陪爸。
可是家里面每个角落里都能看到妈妈的影子,不管看到什么都能让人触景伤情。从得知妈妈患病急匆匆赶回来开始,到现在葬礼已过好一段时间,短短两个半月的时间,我的体重从原来的49公斤,下降到了43公斤。妈妈的这场病,让我似乎也大病了一场。
日期:2012-04-05 10:19:14
端午节的时候,大婶家的女儿晓丽出嫁。
晓丽和我同一年出生的,比我还大几个月。我们从幼儿园到小学一直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只可惜我念完初一就辍学,她初中毕业之后去读了卫校,之后又去了广州打工。
晓丽的婚礼办得很隆重,一袭白色婚纱穿在她的身上(农村女孩嫁人婚纱都是租来的)非常漂亮,作为同是女性的我,居然也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平时长相一般的晓丽,化好妆,穿上婚纱的样子会这么迷人。
和她在一起,我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本是同龄人,此刻她光鲜的外表与我又黑又瘦的身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二十三岁,农村女孩出嫁最合适的年龄,而我身边,已经有了个三岁多的孩子了。
提不起劲挤在晓丽的闺房里凑热闹,我牵着小龙来到门外。
找了个凳子坐下,我给小龙剥着花生。一个貌似面熟的身影向我靠近。
我在大脑里搜索着这个人到底是谁。
噢!想起来了!是秦刚的叔叔。
以前就听秦刚说过,他叔叔和隔壁的伯伯,也就是晓丽的爸爸是战友。
日期:2012-04-05 10:48:33
秦刚叔叔在我旁边坐下,我尴尬地喊了声:“叔,您也来喝喜酒了?”
“嗯,是啊。这是.....你的孩子?”他指着小龙问我。
“嗯嗯,是啊。小龙,快叫爷爷。”
小龙听话地喊了声爷爷好。
“你现在嫁在哪里了?”他小心地问着我。
“嫁去重庆了。”我的声音如蚊子般细小。
让他看见我这副狼狈的模样,我有点坐立难安的感觉。他可能在心里嘲笑我:看吧,你当初甩了我侄子,你现在过得也不怎么样嘛,看你被生活折磨成这副样子也能猜到你过的什么生活了。
感觉叔叔一直盯着我看,我恨不得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刚子前年也结婚了,今年正月生了个儿子。他当时对这个媳妇死活不同意,相亲的时候还是他爸爸去的。女方知道你和他之间的事,也不计较。”叔叔似乎在自言自语,向我讲述着秦刚的事,“唉!当年接到你要退婚的电话,他在家整整睡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他爸担心他想不开,也在床边陪了他三天三夜。他对你用情真的是深啊......”
“叔,对不起啊,是我不好,我.....秦刚他现在过得还好吧?”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歉疚之心。
“都过去了,再提起也没用了。刚子现在也早走出那个阴影了。他现在已经没教书了,等孩子大点了可能也会出去打工吧。”
日期:2012-04-05 13:27:20
一直到农历五月的中旬,非典警戒才解除。刚好厂里不算很忙,林军才得以回家来看看。
我带着林军来到妈妈的坟前,坟头上的花圈有些都还完好无损,可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和林军一起跪在妈妈坟前,给他烧着纸钱,心里的伤感再一次涌起。妈妈,谢谢你给了我生命,谢谢你抚养我长大,谢谢你用最朴实简单的字眼教会我做人的道理。我会努力过好以后的每一天,请你不要再为我担心了。
在家逗留几天之后,我和林军带着小龙踏上了去往重庆的旅程。
日期:2012-04-05 13:52:41
一路上,小龙都在问我:“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再回去外公家啊?”
什么时候才能再带小龙回去,我也不知道。
小龙现在已经很懂事了,在家的这三个月,我已经和他培养出了很深厚的感情,虽然不及他对外婆的感情深厚,但现在他对我的那份依赖感,已让我感动不已。当初妈妈下葬的时候,我无法顾及到他,把他交给一个亲戚看管。可是那个亲戚也把他带去了墓地,让他亲眼目睹了外婆的下葬过程。
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根本不知道死亡的具体定义,以至于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总是问我:“妈妈,外婆什么时候才回来啊?你们为什么要让外婆睡在山上,不让她回家睡啊?”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死亡一词的定义,便一次次对他说:“外婆去了天上,她在天上能看见我们呢。”“可是我怎么看不见她啊?”“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看见她了。”
现在,要回去重庆了,小龙还在担心着,他走了,外婆看不见他找不着他,会不会着急啊。
我抱着他,告诉他,不管他到了哪里,外婆都能看见他,也能找着他。
日期:2012-04-05 14:07:45
回到了这久别的山区,我已经离开这座山头两年多了。
公公婆婆看见了已两年未曾见面的孙子,激动之情可想而知,婆婆蹲在地下抱着小龙老泪纵横,小龙却怯生生地想要挣脱奶奶的怀抱。
我摸摸小龙的头,对他说:“乖,奶奶最疼你了,让奶奶抱会儿吧。”小龙很听话地不再挣扎。
在家才呆几天,听到了一个很意外也很振奋人心的消息:我们家那一块,被划为一级滑坡。
村支书在广播上说:想搬迁走的可以搬迁走,当地政府会无条件接收;不想搬迁走的,可以去镇上买房子;还有不想离开农村老家的,可以在山上面一点的地方重新建房子。
因为不是头几期的移民,只是属于滑坡地段上地搬迁户,移民款不多,我们家5个人算下来也就9万多块钱。
记得当时好像是说我们那个村的人是要搬往江苏去的,但是没人去。
上了年纪的人,一辈子在这山头上劳作,都不愿意老了还背井离乡。
婆婆听说可能会搬到外地去,吓得晚上都睡不着觉,林军和公公两个不停地给她保证过了她才肯上床睡觉。
我不禁感叹,人都是念旧的,即使这个山窝窝里再怎么穷,我再怎么对它不屑,可是对于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几十年的公公婆婆来说,它就是天堂。
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穷窝。婆婆惶恐的心理再一次证明了这句话的真理。
日期:2012-04-05 14:32:34
林军和我商量,想在县城去买了一套房子,这样以后我们不出门了,去县城做点生意回家就方便多了。
姑姐他们家也需移走,她打电话让我们买房子的时候,也给她买一套,最好是能买在一起,这样以后也方便互相照顾。
我和林军到处跑到处看,最后挑中了学校近的一个小区,买下七楼和八楼。
移民所赔付的款项,刚好是一套房子的房价。(2003年的房价,与现如今的房价,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啊)
以后小龙读书的问题解决了,心里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考虑到公公婆婆的心愿,林军和我商量,在农村老家花个一两万块钱重新建个简单的平房,现在公公婆婆可以暂时住在这里,以后小龙要读书的时候,再让他们到县城去住。以后我们不出门了,公公婆婆想住城里就住城里,想住农村就回农村住几天,那样多惬意。
交代好一切,又留下足够重新建房子的钱,我们打算又要去广东了。
可是却还有一件头疼的事,那就是小龙的语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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