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堇澜半张着嘴,好半出个所以然来。
我掩嘴笑得花枝乱颤,“你现在是不是很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了,我蒋清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狐狸精,不仅能迷住禹坤,连孟阿姨都被缠得五迷三道的?艾小姐,提醒你一句,没有证据的事情,就别随便拿着那些道听途说的鸡毛来当令箭了,小心被别人给耍了都不知道!”
艾堇澜被我噎得没话说,毕竟孟淇云已经见过我这件事,凭着金家和艾家之间的一点旧交,是完全能够探听到的。我得意地一扭身,“你是不是想拿这件事来逼我离开禹坤啊?我好像做不到哎,要不你去告诉禹坤,看看他能不能当个笑话听一会儿?”
我说完便扔下呆若木鸡的艾堇澜,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扭着腰身出去了。我一直走到上班的培训室里,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为了撑这一会儿场子,我后背上早就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白毛汗,吓得不轻。这会儿出来,就跟刚刚打了一场大仗一样。
在华苑待得久了,颠倒是非的本事也练出来了。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面具戴在脸上真不真,全靠心理素质来硬撑。
这一次我看起来好像是取得了暂时的胜利,但真的只是暂时的。
华苑这种地方,小姐的流动性挺大的,混得好的基本上都想办法混几年然后从良了,谁也不愿意提在华苑的事。混得不好的,没多久就走了,改名换姓,难得找到人。
在华苑,我和蓉姐几乎算得上是元老级别的了。蒋清欢就差没把自己给做成一块活招牌了,整个华苑的人都知道,三楼的领班清姐是不出台的。所以说我这几年来在华苑的口碑其实还不错,侏儒里头拔高个儿,也算是婊-子里头能立得起牌坊的。甚至有人曾经吹嘘说睡过三楼的蒋清欢,不过这种事,后来被证明只是吹牛,在金禹坤之前,我其实并没有出过台。我过得挺低调的,还真没惹出过什么事来。
艾堇澜能把这件事都给挖出来,也是费了一番力气的。不过估计她也就是道听途说,金裕海那件事是在我来华苑之前,她应该没有证据。
除了这件事以外,我其实还有太多太多值得挖掘的秘密,我害怕她继续深挖下去。有些事情,原本都已经过去了,可是一旦挖出来,你会发现,千疮百孔的全是累累的伤痕,永远都没有办法痊愈。
我下班从华苑出来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样。我准备打车回家,刚走到华苑前面的花坛边上,就看见一个男人朝我走过来。
那男人穿着一件很旧的夹克衫,脏兮兮的牛仔裤,胡子拉碴,头发也挺长的,还很油腻,挡住了小半张脸,一下子几乎都有点看不清模样和年龄。他看起来只比街边的流浪汉好那么一点点,挺落魄的。
他好像在那里已经徘徊了有一会儿了,不知在观望什么。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就朝边上躲了躲。虽然这是大白天,华苑又处在比较繁华的地段,周围都是人来人往的,但我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我绕了一个大圈,躲着他走,那男人又往我这边走了几步,拦在了我前面。
“伊妮,伊妮!”他冲我大叫。
我的心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天啊,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装作不认识,不去看他,加快了脚步。
“你听我说,伊妮,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对,你原谅我,我们还好好的,行不行,伊妮?”
他有点焦急,也加快了脚步继续过来拦我。
所有的噩梦都像是忽然从地狱里复苏了一样,轰然扑过来,猝不及防。头顶明明就是艳阳天,可我却像是被兜头浇了一身冰水,手脚都失去了温度。
当他黑乎乎的指尖碰到我胳膊的时候,我忽然回过神来,尖叫起来,“啊——”
毕竟是光天化日,他被我这么一叫,身形稍稍僵住。正好蓉姐也从华苑的大门走出来,我转身就跑,大声喊蓉姐。
他也跟在我后面撵,“伊妮,我知道是你,你不要躲着我,我找了你一年多了,伊妮!”
蓉姐看见我,连忙拉着我往华苑的大门里面走,一面大声叫保安。保安拿了一根警棍出来,朝那人晃了几晃,那人也只好走远了。
我们又回了华苑的大厅里,蓉姐问道:“那是什么人,在外头是特意等你的?”
我连忙摇头,“不知道,应该是认错人了吧?”
蓉姐稍微松了一口气,“那你小心一点,从后门出去吧。”
一直等蓉姐把我送上了出租车,我的小心脏还一直在嗵嗵地跳个不停。
那种可怕的记忆被唤醒,我惊慌失措。我知道他没有认错人,因为我已经认出来,他是渣哥。
在我十六岁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在我逃出罗县之前,我确实不叫蒋清欢,因为我妈邵春婉自己都不知道我爹是谁,所以我跟她姓邵,邵伊妮才是我妈给我取的名字。
而蒋清欢,是我来北陵的时候,在火车站花一百块钱买的身份证。当时我在证件贩子的手里看到一大堆年轻姑娘的身份证,我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名字,蒋清欢。清欢,人间有味是清欢,这是一个很有韵味的名字,所以我当即就买下了这一张,从此我就是蒋清欢。
蒋清欢今年二十二岁,而我,邵伊妮,其实是二十三岁。
其实我跟渣哥当年也曾经好过,我妈还曾经强烈反对。不过当时她反对的原因就是不希望我那么早谈恋爱,她说,女孩子要等到能明辨是非的时候再去考虑爱上一个男人,奋不顾身地爱一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那时候叛逆,自以为是,觉得自己靠努力就能闯出一片天地来。事实证明,那时候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鸡汤毒害了的孩子。现实其实是一碗毒鸡汤,它会幸灾乐祸地告诉你,在这个世界,只有努力过,你才会知道自己的努力有多么的可笑和卑微。
后来渣哥对我越来越差,我才知道他吸丨毒丨,又为了筹集毒资和找货源而贩毒。他每次吸过毒,精神高度亢奋的时候就折磨我,他对于各种新奇而残酷的暴力手段乐此不疲。甚至于有一次,为了换取毒资,他叫了两个狐朋狗友来一起折磨我。
他的一切,都是我的噩梦。
对我来说,离开罗县以后,从此这世上也就再无邵伊妮了。罗县将作为一个永久的秘密,跟邵伊妮一起埋藏在火场里。我是蒋清欢,我绝不会承认我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地狱里挣扎过的过往。
他恰好是在这个关头出现,艾堇澜正在想方设法挖掘我的黑历史呢,我绝不能让这件事败露。
我打了一辆车回去,车子开了好几分钟,一直到回头都看不见华苑的巨大霓虹灯了,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祈祷明天不要再看到他。
六年来,噩梦里多次出现过渣哥忽然把我抓回去的场面,每次都吓得我大汗淋漓,在梦里呼救到声嘶力竭。
当年罗县的邵伊妮凭空消失了,很多人猜测她可能烧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尸骨无存。
今日的蒋清欢,已经见过了许多大场面,拥有了很多从前不曾拥有的东西,不再是当年那个好骗的小姑娘了。可正是因为拥有的东西渐渐多了起来,所以更害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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