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鱼：“……”

　　下楼的时候，陈嘉鱼依旧一脸抗拒地和侯子凡保持着安全距离。
　　侯子凡边走边在那里絮絮叨叨的：“你说我是不是蛮背时，明天摸底考，连复习都来不及，偏偏还要做值日，浪费半天时间。还有这个热干面没扔的傻叉，老子真是服了，太不讲卫生了，简直能把人臭晕……”
　　陈嘉鱼捂着鼻子，敷衍道：“放宽点心，说不定明天你超常发挥呢？”
　　侯子凡双眼一亮，“老陈，你真的觉得我明天能超常发挥？”

　　陈嘉鱼面无表情，“假的！走快点，臭死了！”
　　侯子凡：“……”
　　一出教学楼，就发现旁边唯二的垃圾桶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毕竟搞卫生的不是他们一个班。
　　两人便只能拎着垃圾袋，往操场对面的食堂走去——那附近还有两个垃圾桶，平时教学楼的垃圾桶一旦满了，学生们就只能横穿操场，把垃圾扔到那里。

　　操场中间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分成两队，跑来跑去，对抗得挺激烈，还不时叫嚷着。
　　“传给我传给我！”
　　“看好XXX！”
　　“快上！”
　　侯子凡边走，边打量着他们，嘴里继续说：“唉，我们学校只有篮球场，二中和八中有足球场。早知道我当初多考几分，上二中就好了。八中也可以啊，都是省重点，中考分数线和我们学校也差不多。当初是我妈说实验高中离家里近，搞得我现在想踢足球都找不到场地。”
　　“……真羡慕体育生啊，比我们轻松多了，高三还有时间打球……”

　　话到一半，斜刺里，一个颇为高大、头系黑色发带的男生侧身背对着他们，倒着跑过来，他似是没注意到身后的侯子凡，只是目光紧盯着球，大声吼叫：“传传传，把球给我！”
　　陈嘉鱼想要伸手去拉侯子凡，已经晚了一步，侯子凡自己也没来得及躲开。
　　砰！
　　对方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侯子凡。

　　侯子凡跌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撞到侯子凡的男生也有点意外，回头瞥了眼。
　　但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队友迎面传来的篮球上，只轻飘飘地朝后地丢了句：“不好意思啊兄弟，没注意到你在后面。”
　　就要伸手去接球。
　　不料，有人比他更快，一眨眼，球已经到了别人的手里。

　　发带男生一愣，转头诧异地望着陈嘉鱼，“喂，你做什么？”
　　陈嘉鱼没接话，黑眸望向侯子凡：“猴子，怎么样，有没有事？”
　　侯子凡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抬起左边的胳膊——肘部那里破了一块皮，红红的渗血，应该是摔倒时，被操场粗糙的地面刮伤了。
　　见状，陈嘉鱼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之前每一次轮回里的今天，侯子凡一个人去扔垃圾，等回来时，胳膊就受了伤。陈嘉鱼也问过是怎么回事，侯子凡给出的解释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当时的陈嘉鱼并没有怀疑。
　　可现在想来，莫非侯子凡之前的受伤，也是因为被人撞倒而导致的？
　　此刻，余下的几名体育生也停了下来，微喘着气，目光疑惑地朝这边打望。

　　发带男生冲陈嘉鱼走近两步，伸出手，语气不算礼貌：“喂，把球还给我。”
　　陈嘉鱼眯了眯眼，认出了对方。
　　姚良辉，学校的一名体育特长生。他爸据说开了家贸易公司，家里有点钱，平时出手也很大方，所以在体育生里人缘不错，算是有点小名气。当然，有多少真心实意的就不知道了。
　　“你撞到人了。”陈嘉鱼用手臂夹住篮球，看着姚良辉，澹澹地说：“先道歉。”
　　姚良辉怔了怔，随后，轻扯了下嘴角：“我刚才只是不小心脚滑了一下，况且，我也说过不好意思了。”

　　“没有诚意，我们不接受。”陈嘉鱼的另一手又指了指侯子凡跌倒时脱手飞出的垃圾袋，以及周围散落的垃圾，“还有，再把这些打扫干净。”
　　姚良辉扫了眼那些垃圾——纸团、零食袋、饮料瓶、废弃的文具……甚至还有半碗打翻的臭气熏天的热干面，堪称一个五花八门琳琅满目，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把球给我，我不想说第二遍。”
　　陈嘉鱼面无表情：“道歉，扫地。我也不想说第二遍。”
　　“……”
　　整个篮球场都短暂地陷入死寂，随后是惊讶的私语。
　　“卧槽，这小子是和姚良辉杆上了啊。”
　　“叫老姚扫地？疯了吧他。”
　　“哪个班的？”
　　“好像有点眼熟……”
　　侯子凡也愣住了。
　　“老陈……你好勐啊。”
　　他心里震惊又感动。

　　原本面对着几个牛高马大的体育生，自然而然生出的低头息事宁人的念头，被瞬间抛到了一边，转而挺直腰杆，目光凌然的瞪着姚良辉：“对，道歉！扫地！”
　　兄弟替自己出头，自己总不能做怂包、扯后腿。
　　道歉还是次要的，气势不能丢！
　　不能怂了兄弟的面子！
　　必须的！
　　夕阳的光线有点刺眼，姚良辉没有搭理侯子凡，而是半眯起眼，向陈嘉鱼缓缓走了几步。
　　直到走到陈嘉鱼面前一步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目光打量着他。
　　陈嘉鱼平静地回视过去。

　　两人的身高差不多，此刻面对着面地站着，几乎是平视着彼此。只不过姚良辉皮肤黝黑身材壮实，衬得体型颀长肤色白净的陈嘉鱼，显得有些过分清秀俊美。
　　可一旦注意到少年目光里透出的冷静从容，就会让人不禁升起一种“这家伙好像不那么简单”的感觉。
　　“哦……我知道你。”姚良辉眯着眼，慢慢地吐出：“三班的陈嘉鱼，是吧？”
　　陈嘉鱼没什么表情，也没回应。

　　“我这个人耐心不好，最后警告你一次，把球给我。”姚良辉要笑不笑地开口，“趁我发火前，识相一点。”
　　其他几个体育生也走近了几步。
　　虽说并没有真正的逼上来，但神态都不算友好。
　　陈嘉鱼的表情依然毫无变化，不急不缓地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是耳朵不好使没听清，还是脑子不好使没听懂？”

　　姚良辉的童孔勐地缩了缩，下一秒，他笑了，“行啊陈嘉鱼，看不出来，你还蛮拽的啊。”
　　他玩味地看着陈嘉鱼，目光里带着几乎化为实质的桀骜轻蔑：“如果我就是不道歉，也不扫地呢，你能怎么样？”
　　下一秒，陈嘉鱼用行动回答了他。
　　他把篮球拿在手中，手腕一抖，将它随意般地，朝着某个方向投去。

　　篮球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直接飞跃了小半个操场，然后，径直地落进了——
　　垃圾桶里。
　　所有人皆是一怔。
　　离垃圾桶最近的一个体育生大步跑了过去，伸出脑袋探了眼，差点没吐出来。
　　“我靠，好恶心啊！”

　　这个垃圾桶在食堂边，里面装着大半桶的剩饭剩菜，此刻都混合在一起，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些什么，上面还浮着一层厚厚的黑黄色油汤，加上一个下午的发酵，散发出一种又酸又臭的气味，杀伤力简直堪比小型化武。
　　而那个篮球，就在那层厚油汤上，载浮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