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虽然是在犯嘀咕,但是正所谓糊涂大夫碰上了累死的马,你治不活,还治不死吗?事情已经走到这步田地了,不管是死是活,试试总比等死强吧?
有人就要问了,仨人在这宅子里头神神叨叨地忙活了一通,不就是见着个破了的水缸跟三口棺材吗?赵老瞎子说的玄乎,又是褪壳龟,又是养尸宅的,既然担心这宅子里头会有阴物害人,那干脆离开这宅子不就完了吗?
巧了!他梁布泉也是这么想的。
从头至尾,梁布泉只听见赵老瞎子在那危言耸听,可是到头来他是一只怪物、一条活尸都没见过,让他把那三口棺材其中的一口撬开,看看里头藏着个什么物件,你就是给他个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但是不敢打鬼,他还不敢跑吗?木棍削好,他借着去前院捡碎瓦的由头摸出了垂花门,就做起了先冲出大门试试的打算。
赵友忠不是说过,“困”字无“木”便成了吃人的“口”吗?那进来的大门分明大敞四开地摆在那,如果真的能被他冲出去,那么赵友忠刚才批的字,是金点之口,还是信口胡诌,自然就不攻自破。到时候再回头落铲子抬宝,接俩人出宅子,那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边抄起两片碎瓦,胳膊底下夹着一捆木头棍子,梁布泉甩开了两条腿就往大门口跑。
闷头刚钻进抄手游廊,西拐东折,眼看着朱红色的大门近在咫尺,他前脚还没等迈出去,也不知从哪刮来了一阵邪风,那扇沉重的大木头门“咣当”一声就叫风给合上了,原本被梁布泉用刀背挑开的门闩横木,兴许是受到了惯性的作用,顺势将那大门插上,给锁了个严严实实。
无巧不成书。
梁布泉这头刚准备抬胳膊去把门闩拽开,就听见内院的地方“叮咣”两声巨响,紧跟着就是张洪山扯着脖子的惨叫。
一股阴寒之气仿佛山洪一样铺天盖地地卷了过来,这种冷是钻骨头剜肉那么的冷,冻骨头冻筋。一眨眼的功夫,梁布泉就像是刚在数九寒冬的菜窖里钻出来的一样,手指头都被这股阴风给吹得不会打弯,僵得像条木头。
“你在哪叫唤啥!”
光是这阵阴风,就让梁布泉明白了,事情要遭。
不用想,他朝着门外冲的这么一下子,肯定是把正院里头躺着的那几位爷给惹上了。但是这人吧,有时候就是这样,即便知道事情不好,还是咬着后槽牙,揣着明白装糊涂。总想着确认一下发生的事,是不是和自己料想的一样糟糕透顶。
张洪山的嗓子都喊哑了:“棺材里头……那俩玩意……我草……那俩玩意跳出来了!这他妈是啥呀!”
“你别他妈跟那瞎叫唤,看清楚咯,是大的还是小的?”
隔着一堵院墙和一间厢房,赵友忠的声音有些模模糊糊,但梁布泉的耳朵总算灵光,还能听出个大概。
“大……大的。”
“两个都是大的?”
“两个都是大的!”
“大的没事,拿你的杀生刃砍它吗的,记住咯,千万别动地方,你要是一动,咱爷仨都得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梁布泉总觉得赵友忠的声音分外的疲惫,“探洞的金匠干了他娘的盗墓的活,这他娘的才多少金子,就让老子这么拼命……晦气!小兔崽子,老子让你布的阵,你弄明白没有!”
梁布泉让赵友忠问的一愣,赶忙朝着正院吼道:“差……差不多了!”
“差不多赶紧回去帮忙,这大王八贼得很,老子一时半刻出不去!你想办法应付应付那两只活尸!”
“我?”
梁布泉哭的心都有了,“我能有啥办法!”
“你他娘的不是奔着钱来的吗?想要金子,就自己想辙!”
话分两头。
就说这赵瞎子让张洪山站定正院当中,以求个金德地位,保证他跟梁布泉爷俩,可以有序地布开阵法。
张洪山就真的这么老老实实地站在内院里头,正迎着三口朱漆棺材,是动也不敢再动一下。就连后来梁布泉捧着一捆树枝荆条,从垂花门里摸进院外去的时候,他都没敢回头去看上一眼。
按说这临时组成的三人抬宝小队,只有他张洪山一个算是外人。
那一老一少是手牵着手,从关里闯到关东的。他就不怕那两个老小子,把他一个人扔在院里挡活尸,自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吗?张洪山再怎么说,也是个走过南闯过北,在江湖上趟过许多年的男子大汉,想要和他玩这一套,那还真就嫩了点。
江湖上喂完草了尥蹶子,熄过灯了捅刀子的事,他张洪山也不是没见过。人脸一张皮,别看刚才那会亲得跟一个人似的,但凡遇着点什么倒霉事,真给撕破了人脸,那张皮子底下露出来的,究竟是个什么狗德行还真是说不准。
别看张洪山在这跟个傻小子似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冒充大尾巴狼,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还记得这老小子是从哪下来的吗?
人家可是从旅顺逃回来的兵爷!
和那爷俩聊天盘道的时候,他也没有完全交代实底。
张洪山的确是从旅顺逃回来的不假,也确实是为了躲开满清的官兵而不敢回家。可是,架着他不敢回家的,可不单单是害怕上头的人责罚他逃跑一事。您想想,偌大的旅顺府战场上,就连她娘的将军都跑了,还差他一个逃兵吗?皇上就是责罚,也得先从脑袋大的人先开始下刀不是?他之所以只进老林子,不敢在人多的地方招摇过市,其实说白了,还是和他做了逃兵之后的事有关联。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往小了说,他劫了一户人家,抢了点盘缠,捎带手重伤了那家里头的主人;往大了说,他是勾结土匪,强入民宅,手执火器,报复杀人。
张洪山早先在外闯荡的时候,曾经在一户姓王的人家里头做零工,因为初入江湖,再加上岁数小,屋里屋外的仆人、帮工都没少欺负过他。
那户人家里头的小少爷最不是个东西,看着家里的主母对张洪山有笑脸了,就隔三差五地给他出难题、下绊子,最后一次更是把自己赌博输了一匹马的事,硬赖在了张洪山身上。说是他养马不力,把那批宝驹给看丢了。
那个时候穷人的命不值钱,有的时候还真赶不上一匹马。就这么的,还没到十二岁的张洪山,被二三十个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围在一起是又踢又打,要不是他命硬,好悬就死在了老王家的宅子里头。
后来张洪山发迹了,认识了绺子上的大土匪,再加上他从旅顺逃难回来,腰上还带着洋火,就这么趁着逃回来的这么一趟,带着绺子上的弟兄,趁黑就把老王家给劫了。
临行之前,在绺子上,张洪山和那几个土匪还聊得不错,他们是只报仇劫财,不杀人;但是耐不住那群土匪是干惯了杀人越货的勾当了,见着王家还有瞪眼珠子不服不忿的,举起手里的响子就把人给崩了。
张洪山虽说早先在旅顺,没少用枪崩过那些东瀛小鼻子,但是你说把枪口对着自己人,他这辈子都没做过。
一不做二不休,绺子里跟他下来的二当家的,逼着他也用手里的洋炮崩了自己的仇人,就是老王家那个没用的少爷,随后连哄带吓唬地让他也跟着那群土匪上绺子里做胡子,要不然这回杀了人,还在村里露出了勾结胡子的马脚,万一被人报官了,也是个死,没准还要连累家人遭殃。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