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桦很感动,心里感叹世上好人多。她后来入职当了天都市的大名鼎鼎的女处长后才知道,这些招数都是政府机关老油条们常用的踢皮球方法,几句话轻松把棘手的问题踢开了,把麻烦推给别人,还让当事人感恩戴德。
到了妇联,主任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叫王曼丽。大粗腰,圆臀部,一双大眼咕噜咕噜转,说不上亲切,也说不上生分,给人不远不近的感觉。她一听此事,就有点八卦的心理,专问问秦桦和张四狗的相处的细节:你和他咋认识的?
秦桦说,前天她从地里回家,路上碰到他。张四狗非要拉我去县城买皮鞋和衣服,我就跟着去了。
“你为啥和他去宾馆?”王曼丽不紧不慢地问。
秦桦说:“我和他吃饭,我不喝酒,他非要我喝。我怕一喝酒喝醉了,后来被他扛到车上拉到宾馆。”
王曼丽问:“你没有喊叫,或者反抗,或者打他骂他?”
秦桦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我真的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我要是清醒的话,他就得不了手。”
王曼丽说,你家是农村的,离山很近,见没见过村里邻居冬天套兔子,逮麻雀斑鸠?
这话问到秦桦的知识点,因为她爹秦疙瘩每年冬天都到山上打猎,她跟他去了好几次。以前打猎用猎丨枪丨,现在猎丨枪丨都被政府收缴销毁。打猎都是用夹子或铁丝套。而后放点骨头油条等食品,第二天再去准有收获。冬天套麻雀和斑鸠,就是用一个大箩筐,里面撒点小麦玉米,那些鸟儿很快就会钻到箩筐下觅食,被套在里面。秦桦突然不说话了,她突然明白,自己是被张四狗下套了。
王曼丽听完秦桦的介绍,笑容里有很特别的东西,秦桦也看不透。她问了秦桦咋去的宾馆,到宾馆是自己脱的衣服,还是张四狗。还问是你主动拉的他,还是他主动扑上你。最后问得更仔细,说临门一脚开始的时候,你是拒绝,还是主动相迎。秦桦听了那些赤裸裸的话,有点不好意思讲出来。王曼丽就说你不讲,我就没法办案。你说不清谁主动,你们就是你情我愿。这样的话你就不要告状了,赶紧回家找人嫁了,万一你中了大奖,几个月后挺个大肚子,亲朋好友脸上都挂不住。
秦话一听,也就气平心和,把前后经过都讲了,就连最后张四狗让买一送一赠送的那次也讲了。王曼丽听得连气都不喘了,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看着秦桦,好像看特级的录像片。秦桦呆呆地看着王曼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王曼丽似乎也感到自己的失态,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尴尬,急忙掩饰自己。
妇联主任王曼丽不信,说那家伙是不是鬼怪野兽,或者种驴公牛,一夜连续那么多次还有人信,一个正常的男人有那么大的本事,连三岁的孩子都骗不了。
秦桦没有听懂意思,后来琢磨过来味道,有点不好意思。王曼丽说:“妹子不要怕,你的遭遇我们很同情,妇联一定给你做主,严厉处罚这个坏蛋。”
随后,她给乡领导打了几个电话,里面是反复争吵的声音,最后把秦桦又推回派出所。
秦桦到派出所转了一圈,又是问询,又是记录,她又把那天的事儿说了一遍,比以前更仔细。那些问询的丨警丨察听带色的故事一样,异常兴奋。
秦桦感到自己被人糊弄了,这每个人见她都要她讲一遍事情经过,还要讲得详细一些。这些人再传出去,不用半天,整个乡政府的人都知道了。她像个动了手术的病人,在几家医院转悠,每个医生都打开看看伤口,看完又盖上,不给打针不给吃药,一门心思把你糊弄走了事儿。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张石头又来了。
张石头骂骂咧咧进了门,用牛皮信封装了五百块钱,放在秦疙瘩面前的桌子上,“啪”的一声,好像是你在掀他一个耳光。
张石头说:“这是张四狗给的赔偿金,以后不准到乡政府去闹了,不然,张四狗会以诬陷罪起诉你。”其实这钱是他从村里会计那里要的,他和张四狗要钱,张四狗根本不给他一分钱,还要他把事儿摆平,不干的话就拿录像带给五婶子。张石头那点事儿,哪敢让老婆知道,只好自己想办法。
秦桦听张石头这是威胁吓唬,马上就回怼一句:“那随他的意了。我明天不去乡政府,直接到县政府告状去。”
张石头愣了愣,喉咙里塞了棉花一样,半天没有说出话。他这是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两面都不落好,拿谁也没有办法。他站在秦家也没有人搭理,只好有气无力地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秦桦到了门儿沟县城。她先去了县政府,直接往里闯,两个保安老鹰扑小鸡一般抓住了她。秦桦说:“我来找人,你不让我进,我不走了。”
保安是两个五十多岁的乡村男人,看着秦桦一句话不说。他们每天在门口都能碰到这样的人,一逮一个准。他们也不知道来人什么背景,自己也不想得罪人,打电话给保安队长,让他上报处理。
秦桦不管不顾形象了,一屁股坐在县政府大门口的水泥地上,任凭毒太阳暴晒。保安劝她离开,几次生拉硬拽,她就是不走,引来进进出出人疑惑的目光。
不久,里面来了一男一女,对保安说,他们是信访局的,要把秦桦带走询问情况。保安巴不得赶紧走人,要不然,他们会挨批的,说不定会开回家。
到了信访局,接待她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科员,叫郑鑫美。秦桦又把那天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郑鑫美还没有结婚,对这事儿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多问,也让秦桦少了许多尴尬。问完话,郑鑫美说:“我和你说,我们信访局没有执法权,这事儿还得靠乡政府和派出所解决。”
秦桦很失望,又无可奈何。她看着郑鑫美打电话通知乡政府信访办领人,对方对信访局的人不买账,说是正开会,明天才有时间去县里。郑鑫美说你们不来人,我一会儿送她给县纪委。乡里那帮人最怕纪委的人,他们身上不干净,纪委一查他们准出事儿。那些人赶紧答应马上派人派车到县城。
在县政府等乡政府来人接她的时候,郑鑫美去了一趟卫生间。秦桦瞅准机会,一扭身溜掉了,直接去了县公丨安丨局。
公丨安丨局负责信访的同志详细询问了情况,给辖地派出所打电话了解情况,恰巧是那个李寿元副所长接的。李寿元心里很烦躁,一天到晚案件太多了,今天从八点上班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有喝。不耐烦地说:“那个姑娘精神有点不经常,说得云山雾罩的,根本没有那回事儿。他们两个是你情我愿,女方想和男方要一大笔钱赔偿,男方不给,女方就翻脸了。我们现在要出警,只有明天去接她。”
县公丨安丨局的同志体谅基层同志的难处,也同情秦桦的遭遇。看天色晚了,给她安排一个宾馆住下,请她吃饭。而后打电话给县妇联的同志,要他们明天派一个人,把秦桦送回家。
秦桦多次在县城的政府机关告状,大家相互通气,都认为秦桦精神有点不正常,也就不太相信她说的话,开始糊弄她。对他不客气地辱骂,像撵流浪狗一样呵斥她。秦桦丢尽了颜面,又无力争辩,她像一条鱼游进迷魂阵,无论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出口。她感觉到全世界都在与她为敌,都跟她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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