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怔然地看着他苍白无血的唇色,觉得这一切,恍惚如场梦……
不是说了,一起用午膳的吗?
怎么就……
猛地攥住衣袖,四目茫然。
腮雪倚在门边,强忍着哭腔,自责极了,“主子,都怪奴婢,若是奴婢刚才挡住了,郡王爷也不会这样……”
兰溪想安慰腮雪,却痛到无法开口。
怪她。
若她没有抢走那颗太岁,秦先生必定不会离开京城,有秦先生在身边,萧长卿无论遭遇什么刺杀,都不会有性命之危……
不。
不是刺杀萧长卿的,是刺杀她的。
若是萧长卿不认识她,是否也能……安乐平稳一生?
“喂,我说你们别急着安排后事啊,谁说他就必死无疑了?”
桑桑开口道“我们南疆,有的是法子治这种将死之人。”
兰溪猛地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桑桑绕过屋内的器物摆设,走到床边,掀起萧长卿的眼皮子,打量了一番后,说话也有了些底气。
“我们南疆之人,尤其是住在山野之间的百姓,都喜女不喜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兰溪声音发哑。
桑桑伸出手,得意道“卖身契给我,我就告诉你。”
腮雪怒道,“我看你是胡言乱语想趁人之危!”
“给她。”
兰溪开口道“要什么都给她。”
哪怕是谎言,但只要有一点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虽然接桑桑进京,她有好大一盘棋要盘算。
但那点谋算,在萧长卿的性命之前,屁都不是。
腮雪不甘愿地从怀里掏出那张卖身契,扔给桑桑。
桑桑得意地撕掉。
接着,转身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道“因为我们每个南疆女子,只要有传承的家庭,自出生起,都能养一只命蛊。”
“知道命蛊是什么吗?”
桑桑笑得嚣张,“阿爷阿嬷的卖身契也给我。”
腮雪脸色一黑,“没带!”
她是真没戴在身上。
桑桑看向兰溪,“我要你发誓,今日所承诺之事,桩桩件件都得做到。”
“好。”兰溪十分果断。
桑桑满意了,这才道“我说一句话,就是百两银子,你们给我记着,等会结算。”
她盯着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萧长卿,眼底,闪过一抹炙热。
“南疆女子,自出生起,便会从母亲那里接一只蛊虫,用心头血喂养,寄养在自己的手腕之上。”
“这蛊虫就叫命蛊。命蛊极为脆弱,怕寒怕冷怕风,而且喂养命蛊,还需要女子的心头血,三日一次,次次不能落,但凡有任何差池,这命蛊便活不成了。”
“所以,能将命蛊养大的女子,在我南疆中,千人万人不存一。”
“养大之后,这命蛊就是自己的另一条命了。苟延残喘之际,命蛊可以将人从阎王爷手中拉回来。”
“但女子一旦嫁人生子后,这命蛊就不能用了,所以,才会盼望生个女儿,将命蛊传给他。”
桑桑掀开自己的袖子,露出左臂。
臂上皮层之下,似有暗青色的东西,在涌动。
“我便是那千万中无一的人,这命蛊,便是我母亲传给我的。”
桑桑敛起袖子,再看兰溪时,得意之至。
“这命蛊若喂给公子,便能将他心脉续上,再得一条命。可我救他一命,你们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兰溪强压住狂跳的心脏,看向桑桑,“你想要什么好处?”
只要能救活萧长卿,什么代价,她都可以退让。
“我啊……”
桑桑笑道“我想让公子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将我娶进门,并且承诺终身不纳妾。”
腮雪怒视桑桑“你疯了?”
这些日子,她早发现了,主子唯有提起萧长卿时,才会放松一会儿。
私底下,她早把萧长卿当成主子的所有物,如今被人染指,岂能忍?
桑桑挑眉,“又没求着你们答应,反正我就这么个条件,要么让他死,要么娶我。”
兰溪抬眸看着她,“你太高看本宫了,我与他非亲非故,如何能做他的主?”
桑桑笑了,“你别装了,你是皇后,赐婚不就是一道懿旨的事?”
兰溪认真道“皇后又不能为所欲为,更何况,他身份特殊,我便是皇后也做不了主。”
见桑桑面露不愉,她压下那抹骤然的心痛,缓缓道。
“但本宫可以承诺,若你与他惺惺相惜,互生好感,本宫绝对鼎力助你们欢好。”
桑桑面色这才好看了些,“且记住今日你这句话,来日为我俩证婚。”
语罢,桑桑找下人要了把匕首,来到病床前。
狠了狠心,举起匕首割破自己的手腕。
一只通体碧绿的虫子,自伤口处涌出。
桑桑看着那从小喂养的蛊虫,有些不舍,转眸又看了看闭目静眠的萧长卿,到底压不住那抹心动。
俯身,将蛊虫放在萧长卿的伤口处,不过瞬间,蛊虫自动钻入萧长卿的心脉处。
“好了。”桑桑擦了擦手上的血。
“这就好了?”腮雪目瞪口呆。
桑桑满脸傲色,“等半个时辰便知结果。”
半个时辰后。
太医不可置信地将手指搭在萧长卿的脉搏上,反复捉了好久,才惊骇地对兰溪道“你们找到解毒之物了?他心脉复苏……竟然,竟然又活了过来!”
“不——”
太医又确认了一下,语气都恍惚起来,“是喂了什么大补之物吗?有东西在修复他的心脉……”
“皇后娘娘可否告知,您从哪里得来的此种神药?”
太医顾不上礼节,目光灼灼地看向兰溪。
兰溪没有说话。
目光从桑桑和萧长卿身上流转而过,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那点悸动和欢愉,便当是她偷来的吧。
她这一生,本不配动情。
“回宫。”
兰溪起身,淡漠地看着腮雪,“去兰府取银票和卖身契,送给桑桑姑娘,另外再拨一处好地段的宅子,给桑桑姑娘过户。”
临出门时,她想再看一眼病床上的萧长卿。
但理智,压住了那冲动。
重活一世,若再为情所困惑,那重活有何意义?
屋外雪色空寂,洗净她内心的一切痴缠。
唇边,吟起那抹熟悉的,轻蔑的,微嘲的笑。
“差人去郡王府,通知郡王府的管家过来,告诉他今日发生之事,还有桑桑姑娘的救命之恩。”
“桑桑姑娘放心,本宫说到做到。”
年节将近,宫内渐渐热闹起来。
新做的一批珠花,是喜庆的红色,宫女们戴在发上,穿梭在灯火辉映的楼宇殿阁之间,为这清冷的后宫,添上久违的生机与活力。
芝兰殿内,兰溪抱着暖炉坐在檐下,目色温和。
院中,凝霜正掐腰指挥着双喜,往那梧桐树上挂灯笼。
挂完满树的灯笼后,凝霜擦了擦额上的薄汗,笑着对兰溪道“主子,您且瞧着吧,夜里点了灯,一定美极了。”
说完,又有些遗憾。
“可惜院内只有这一株梧桐,若有一对,便完美了。”
不能成对,到底不完美。
兰溪笑了笑,将手中帕子递给她,“快擦擦汗吧,风冷,别吹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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