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将军,如今势在我们这边,权在我们这边,萧烨又畏罪潜逃,你不听命于我们,还能靠谁?靠你自己造反吗?你司空家那兵力远在北疆,靠京城这点儿私军,如何造反?”
“就算你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也要想想你司空府满门几百条人命啊,你那上了年岁的老母亲,你二儿子媳妇刚怀了孕?据说是个女胎?”
“郡王爷本就是先帝嫡长子,执掌朝事有何不可?萧烨本就是迫害先帝的元凶,罔顾礼义廉耻罪大恶极,你又在固执什么?至于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这女儿,自小主意大,惯不爱听我的话,老夫看在相交多年的份上,只能为你求这一次情,你自己拿主意吧。”
兰衡转身,咬破指尖,在那诏书上也按了自己的手印,退回去,不再多言。
司空印脖子红梗,脸色来回变幻,又看了兰溪手中那开了锋的匕首,到底是咽下了这口气,没继续挣扎。
而是道“真希望老夫那未出生的孙女,不会是你兰氏女这般模样!”
骂了两句,认命似地闭了嘴。
慕容川冶主动迎上来,“借娘娘匕首一用。”
语罢,便从兰溪手中夺过那匕首,划破自己的指尖,按在那诏书上。
“荆国公誓为娘娘效忠,尽犬马之劳。”
人群末处的老国公爷,听到这话,血气上涌,扶着身旁的书架,气的差点昏过去。
这个逆子……这个逆子!
他就不该那么早请示先帝将这国公之位传给他!
慕容川冶按完手印,又将那匕首递给兰溪。
常年习武的薄茧,不知是故意还是意外,擦过兰溪的腕间,似蜻蜓骤然落在夏日的湖面,一触即离,却误乱心弦。
兰溪眉头微皱,看向慕容川冶。
慕容川冶面色涨红,骤然转身离开,站定后,盯着刚才和兰溪触碰的右手,似入了神般,一动不动。
他按完了手印,五位重臣便只剩下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
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也不上前,也不发话,只是沉默的站着。
兰溪手中的匕首,缓缓转了一圈,落在他们身上。
她用袖子上绣的金色牡丹花,擦去了匕首上的血迹,为那灼灼盛开的牡丹,添了几分艳色。
“二位,是要本宫动手,还是你们自己来呢?”
僵持了约半刻钟,在那凌迟一般的眼神压迫下,御史大夫和刑部尚书,终于妥协。
在诏书上按上手印。
兰溪满意地将诏书收拢。
吩咐,“诸位大臣进宫一番,想必都累极了,在宫中歇息几日再出去吧。”
司空印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要囚禁我们好一网打尽吗?”
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也目露警惕之色,望着兰溪,等她解释。
兰溪笑道“误会了,你们已在这诏书按了手印,便是摄政王的麾下之臣了,本宫如何会对自己人下手?只是为了诸位的人身安全着想,这才出此下策。”
语罢,不再做多解释,吩咐了手下好生照顾诸位大人后,除了萧长卿,其余诸人皆被锁在屋内。
司空印见兰溪走了,气急败坏,对兰衡吹胡子瞪眼道“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把你也锁在屋内?”
兰衡笑而不语。
溪儿这么做,自有她的用意。
他这做父亲的不用操心是好事,何必多思多虑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司空印还要再问,慕容川冶不耐烦地打断他,“司空将军您快歇歇吧?刚刚在皇后娘娘面前,您怎么不好好质询?现在为难一个老人家什么意思?”
慕容川冶极有眼色的为兰衡端来一把椅子,扶着他坐下后,又带着些讨好的问道“伯父是否口渴?小侄问您向侍卫要几壶热水来?”
兰衡认真打量起这小子。
容貌,中上。
身材,尚可。
家世,相当。
能文能武,气度不凡。
女儿如今丧偶,倒也需要个知冷知热的人,若此子真的有心,他便为女儿把把关……
乾清宫外。
兰絮一身红衣,骑着高头大马,已候在门外。
看见兰溪出来,笑着拍了拍马背,“长姐!絮儿与你同骑!”
兰溪嘴角隐隐抽搐。
这数九寒冬,她并不想骑马。
身后的萧长卿见状,讽道“萧氏立国百年,头一次见女子骑马能骑到乾清宫的,怪不得萧烨之辈恨你们兰氏入骨。”
唰——
一道鞭子横空抽来。
萧长卿仓皇避让,但右臂处却遭了一击,带着倒刺的鞭子瞬间将锦衣之下的皮肉,抽出血痕。
兰絮红衣执鞭,从马上一跃而下。
“萧长卿!你怎么说话呢?你忘了从前跟在长姐身后当跟屁虫的样子了?怎么?如今脑子清醒了,要一雪前耻同往日彻底决裂吗?”
萧长卿面色黑如锅底。
跟屁虫?
开哪门子玩笑!
便是再蠢个十八年,他都不会做出如此失智之举!
兰絮还欲再骂,兰溪出手拦住她。
“与不相干之人,不必浪费口舌。”
兰溪淡声道“兰家军已集齐了吗?”
提起兰家军,兰絮脸上再次扬起笑,笑容肆意而张扬。
“长姐你们回宫之时,兰家军便尾随回京,得了您的命令后,便一直候在皇城外!”
“地图呢?”兰溪又道。
兰絮抽出怀中之物,扬了扬,“所有七品以上京官的住址都在这里了,长姐,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马儿嘶鸣一声。
顶头的太阳烧的正烈。
兰溪心生出一股豪气,跃马而上,唇边,笑意尽染。
“现在就出发。”
兰絮咧嘴傻笑,“长姐,你不怕冷了?”
兰溪的豪气顿时溃散。
怎么一冲动,就上马了。
连个护手都未带,在这哈气成冰的节日里头……
兰溪心里发虚,迎着妹妹那崇拜敬仰的眼神,到底没好意思做出翻身下马之事。
唇动了动,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不冷。”
“速战速决。”
马蹄声远去。
烟尘四起又次第跌落。
萧长卿盯着那身影,直至那身影消失在朱红色的围廊尽头。
胸中持续蔓延的痛意,终于似关了闸的水流一般,险险止住,给他留了喘气的余地。
每次一靠近兰溪。
本应该三日一次的剧痛,便会突然爆发。
从今日午时初见,到此时……
携带的那三枚药丸,已用尽了,还不解那份痛意。
药丸,是桑桑的指尖血做的。
桑桑是他的救命恩人,亦是他的药引,他并非那种不知感恩的无情无义之辈,所以,因这一道救命之恩,他对桑桑处处包容,任予任求。
即便桑桑要一个正妻之位,他也愿意给。
只是每次见兰溪,都会失态,这让他……
“王爷!”
远处,传来郡王府周管家的声音。
他带着止痛的药丸,蹒跚而来。
数九寒冬,因赶路而生起满头大汗。
手中,捧着锦盒。
“三枚药都不够用吗?这往后该怎么办呀。主子,这是院里大夫新配的,您快些服用吧。”
萧长卿将那药丸收入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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