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辉道：“闻君此言，‘半个知己’亦足矣！就像那如风一样在办公楼悄然吹动的消息，还只是火候未到，待时机成熟，自然水落石出了……”

　　两个人正聊得兴起，忽然听到近旁有人喊道：“卧槽！地球好小，又在这里碰到你们了……”两人转头一看，原来是司机裘大力。
　　孙辉道：“卧了个大槽！大力士怎么也来了，怎么闻着味儿了？快来坐下……服务员，再加一碗牛肉面……”
　　裘大力连忙挥手，道：“不要，不要，刚吃过饭了……我刚才在那边闷头吃饭没看见你们，这不往外走时，用眼角的余光发现，有两个熟悉的人影，果不其然，定睛这么一瞧，原来是金大秘和孙大干事……”
　　金成道：“裘哥，你别忙着给我们戴高帽了，你这专门跑这里吃面来了？”
　　裘大力道：“切！这面馆咱经常来，有事没事的，常客！不过，今天确实有事，要去火车站接丨党丨委书记、董事长……”
　　孙辉道：“大力哥，有段时间没见董事长了，听说是在局里……你这董事长的贴身司机，倒是落得几天清闲……”
　　裘大力道：“清闲倒是清闲了，其实啊，还是忙一点好，真的，你们这些个年轻人不懂……”
　　孙辉道：“的的确确不抬杠！大力哥是单位的老人了，又是单位“一把手”领导的御用司机，这处里的风吹草动、人情世故，眼睛里见不得半点沙子，哪点能瞒得住大力哥？我们真得瞅机会多向你取取经啊……”
　　裘大力也是个实性子的人，听孙辉这么一抬举，便有些飘飘然，笑道：“小孙，你少忽悠我啊……不过，我给你们说啊，近期啊，单位可能会有一些比较大的变动……”

　　孙辉故作懵懂的样子，问道：“大力哥，啥变动？我们怎么没有听说啊，一点风声都没听着……”
　　裘大力有点鄙夷地道：“切！小孙，你少给我装了，在咱们工程处还有什么隔夜的消息？在办公区放个屁，家属院马上都能听到……你们真的没有听说？”
　　金成见孙辉朝他使了个眼色，便接过话茬，道：“裘哥，真没听说什么重磅消息……你倒是给兄弟们透一透嘛，我们保证不说是你说的……”
　　裘大力笑道：“没事，即便我不说，你们也很快会知道，这消息快得很，像风一样，轻轻一吹，整个楼都透过了……董事长要调到局里了，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已经在局里那个城市买了房子，今天回来，就是要提前收拾一下，准备搬过去了……”
　　裘大力说着，眼睛瞄一眼金成，道：“据说，当然这个不到锅盖掀起来，咱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哪盘菜，据说啊，新任董事长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外派，一种是内部选拔……你们也知道，咱们处是从别的局剥离合并过来的，不是局里的亲儿子，很多时候都不受待见，多年来很少有往局里走的领导干部，董事长这好不容易到局里，也没给个副局长……所以，有可能从兄弟单位处里调过来一个……

　　“当然啦，更大的可能是内部选拔，因为毕竟咱们处也算是一个‘老大难’的处，今年眼看着承揽的工程多了些，有了点起色，也是刚刚起步，别处的领导一般还看不上……内部选拔的话，那肯定就是党总经理了……金秘书，这对你来说也是大好事一件啊……
　　“还有啊，咱们单位传了多年的消息，终于有了眉目了，要‘分家’了……分立之后，分别搬去两个省会城市，一个是长安市，一个是平原市……”裘大力说着，抬起手腕看看手表，道：“卧槽！快到点了，我去接车站领导了……”

　　裘大力走后，金成与孙辉四目相对，半晌，举起酒杯，碰了一碰，一饮而尽。
　　孙辉道：“果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家都知道了！不过，这个‘分立’‘搬家’的事儿，估计不是那么容易，还是让风再多吹一会儿吧……”
　　金成道：“是啊，且听风吟……”
　　元旦节过后，工程处关于召开年度“两会”的通知便印发了，会议召开时间与往年不同，提前到了春节前。
　　于是，单位的有心人把这件事与之前的种种传言与猜测联系起来，并且还添点油、加点醋，分析得头头是道，与预测的情况相互印证，更加增强了员工们对于即将到来的变化的关注。
　　在单身宿舍，孙辉道：“哥几个，这一年一度的‘两会’，往年都是春节后召开，今年提前到了春节前，知道是为什么吗？”

　　董帅道：“就这个问题，考谁呢？谁特么不知道哎……现在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单位大领导要换了呗，与咱们有**毛的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这新任董事长肯定不是我董帅……”孙辉道：“操！怎么说没关系，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定啊，三十年后董事长没准是你……”
　　董帅摇了摇脑袋，道：“我不行，你太瞧得起哥哥了，我哪是那块料？我看成哥还差不多……”
　　金成道：“帅哥，你少忽悠我……我说句公道话，咱们大家都有可能，只不过可能性不是那么大，哈哈……”
　　董帅道：“成哥，我温馨提示一下，你负责的三位领导的办公室卫生收拾好了没有？净在这陪哥几个做梦了，哈哈……”

　　金成笑道：“多谢帅哥提醒！不过啊，即使你不提醒，哥们也忘不了，这半年来哪一天能忘记了？都快条件反射了，不收拾完都睡不香……本来想陪哥几个唠唠闲嗑，你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得，你们聊着……”
　　金成便起身离开，准备去办公楼收拾办公室卫生，刚走出宿舍，在走廊里看到员工老陈迎面走来。
　　老陈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是处里的老员工了，平时很少看到，因为他经常到外地出差，偶尔出差回来，在单位食堂见面，乐呵呵地点头招呼，并不多言。
　　金成住在老陈隔壁宿舍，觉得老陈人不错，同时看到别的同事对老陈不冷不热的，内心里自然升起一种类似于同情怜悯之心的情感，于是主动招呼问好。
　　老陈积极回应金成的示好，但以一种温和平静的态度，这让金成觉得这个老陈不简单，心想：“感觉老陈人挺不错的，为何五十多岁了，只是一名高级工程师，难道不应该在处里担任一官半职的？至少也应该是个科长、副科长吧……”

　　老陈给初入职场的金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金成有时候禁不住胡思乱想：假如二三十年后，自己到了老陈那个年纪，勤勤恳恳奉献半辈子，甭说当什么董事长，连办公室主任、副主任都没能当上，甚至临近退休了还是“大头兵”一个，自己是否能够接受那种并不可喜甚至悲情的结果？是否能够像老陈这样达到一种“淡泊明志”“宠辱不惊”的豁达境界……
　　金成道：“陈工，有阵子没见您了，您又出差了吧？”
　　老陈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哦，是出差了，今天刚回来……走嘛，没事的话，还去我那看会电视？”
　　金成道：“也好，我没啥事……”金成说着便跟在老陈身后，到了老陈宿舍，只见老陈打开一台旧式21英寸彩色电视机，定格在新闻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