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迪启动了汽车。
这个国家最让程迪印象深刻的就属梧桐树了,最重要的原因就属它们随处可见,高高得肃立在公路的两旁,像守护着这个国家的守卫军。
程迪的车技很好,从大一时就经常自己租车去兜风,她很享受,也很喜欢这种特别放松的感觉。
“Cendy,你早上…有没有接到一通电话?”亚当打破了一时的安静。
他说这话时,特别小心,像是试探,声音很轻,支支吾吾才说出口,生怕刺激到程迪。
程迪的眼神有些低落,静静地看着前方,嘴角微抿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知道”,回答得很平静,声音也放得很低。
“Cendy…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亚当这话很容易让人闻出害羞的气味。
“虽然害怕,可我觉得有意义。”
这句话程迪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勇气,但生存与怕死,是人的本能。
她在来北国之前也自相矛盾了许久,她到底…怕不怕死?
在亚当的印象中,程迪是个很和蔼可亲的人,她具备着优秀医生的所有特征。
二十四岁出头的她,能来这个与她没有任何瓜葛的国家当危险系数颇高的医生,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觉得程迪是个很温暖善良的人。
面对程迪的这番话,亚当许久都没有开口,双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摆出很放松的姿势,看着路边绵延的梧桐树一排又一排得往后消失,突然,程迪紧急刹车…
亚当没有做好准备,差一点,额头就砸在了车上,他惊恐得回头看着程迪。
程迪看到右前方的一棵梧桐树下躺着一名穿着作战迷彩服的兵人。
那名士兵身体微侧,双腿一高一低,张开着。
程迪不顾一切得推开车门下车跑过去,亚当紧跟在身后。
看到军装和胸口上鲜红的中国国旗后,可以很快就确定,躺在地上的是一名来自中国的维和兵,他的军帽遮住了脸。
程迪跪下来没有第一时间拿开那顶帽子,而是将食指和中指合并探着他的脉搏,扭头间,她看到鲜血从他的腰间流下来,秘酵的薄雾中弥漫着腥香,液体还很粘稠,应该是不久前受的伤,她转头对着亚当喊“亚当,快把医药箱拿过来。”
亚当转身跑向汽车,从后座上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医药箱。
程迪轻轻挪开军人脸上的帽子,这很明显,是亚裔面孔,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眸、一张英俊的面孔和大部分军人都会有的寸头。
程迪又看了看他腰间的鲜血,她慌了,不仅是对他的伤势、也对这个同样伟大的男人。
那军人微微挪动身躯,缓缓睁开眼睛,呼吸急促,朦胧中,看到了程迪模糊不堪的脸。
“你别怕,我是医生,我会救你的”程迪故作镇定,实则内心焦急万分。
接过医药箱,扭头对亚当说:“来搭把手。”
起初男人还有些挣扎,但程迪咬字清晰的中文发音平复了他的恐惧,他想用力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为他处理伤口的人,却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形轮廓,怎么定睛,都看不清。
亚当别开他的衣服,程迪看了一眼,子丨弹丨的位置打在了腰间,不深,但他们没有多余的医具。
程迪说:“止血,快点送到医院去。”
亚当拿出止血布,递给程迪。
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处理之后,两人合力把这名中国维和军扶上了汽车后座,让他平躺着。
她已经无暇再欣赏这一路上的优美风景,只想快点到达医院,踩紧油门,汽车飞驰而去。
到达医院已经接近十一点,亚当飞速下车奔向医院。
程迪转头看向军人,此刻她也无暇顾及医院门前那一排排站着好似军人般挺拔的梧桐树,更没有心情去熟悉周围陌生的环境。
她仔细端详着军人的英俊面孔,他看上去与她年龄差不多大,微弱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了军人的脸庞上,那下颚的轮廓线很硬朗,眉毛很浓,程迪伸手擦了擦军人眼角上的血迹。
不一会儿,亚当和好几名医生抬着担架飞速跑出来,程迪见状也下了车帮忙扶着。
“你好,我是程迪。”
程迪对着门口年长的医生简单得做了一下自我介绍,见那老医生点了头之后,她也随着着亚当的脚步进了手术室。
这间战地医院位于南岭镇西北方的郊外,附近零零散散有几栋高低不平的居民房,层层叠起。在这里,道路空旷,人也不多,医院四周矗立着许多笔直的梧桐树,门前道路两旁的梧桐树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站岗的守卫军,他们守卫着医院这个神圣的地方。
手术室里散发出阵阵刺鼻的药水气味,四周的光线微弱,格外显得有些阴冷。
军人安静得躺在手术台上,紧紧得抿着发白的唇,苍白的脸上汗珠一颗颗滑落,依稀中可以听到手术室外医生们焦急呼喊的声音。
在战地医院,医生们大多都随时准备着应变突发事件,从伤者抵达目的地到手术台,尽量缩短了时间。
“腰部中弹,但是位置不深,”
程迪做好了一切准备,在旁一边递给主刀医生需要的工具,一边皱着眉头,时不时得看着军人的毫无血色的脸。
这是来北国几个月,她第一次面对中国伤者,眼前这位又是中国军人,这无疑是在她本就沉重的心情上添柴加火。
作为医生,她很清楚伤势不算特别严重,但失血过多也会面临危险,更重要的是她不从得知这个中国军人在路边已经躺了多久,又为什么一个军人,身上一把枪也没有。
这股命悬一线的惊心动魄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主刀医生是位中年医生,有着十分丰富的手术经验,手术刀在他手上得心应手,速度极快,令程迪都肃然起敬,站在他身边都有种心悦诚服的自豪感。
时间滴答滴答得流逝,程迪用毛巾轻轻得擦拭着军人英俊的脸颊。
他双眼紧闭,仍然看不到一点血色。
手术的过程中,医生们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半分不敢懈怠。
终于完成时,医生们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了下去,却没有任何像是“作战胜利了的”喜悦感。
简单收拾了一下台面,就各自辗转去了不同的病房。
这如此沁人心脾凉爽的天气,程迪的后背却是湿漉漉的。
汗液在她的背部微微发凉,与她的衣服牢牢得粘在她的皮肤上。
尽管在这战火纷飞的北国,她见过许多轻伤重伤的人们,但看到眼前这个有着亚洲人面孔的年轻男子,她的心绪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也许是同为中国人,又或许,她是医生。
那名军人很快就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由程迪负责着他的康复。
在他被推出手术室的这几个小时,程迪每每忙碌路过这个病房时,都会驻足停留。
她在盼着,盼着他能够早点醒来。
若不是这南岭镇医院来来往往这么多伤者,她甚至都想搬个板凳在他身边坐下来等待他睁开眼。
忙了一整天,她滴水未进,原本打算到了这边再随便对付一口,奈何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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