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我进来,陆峰一张脸霎时变得有些阴沉,“就你一个人?羊克呢?”
我挤出笑容回道:“他跑了,我一时半会联系不到。”
我话刚说完,鸡婆就冷笑一声,笑声格外刺耳。
峰哥话语中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你的意思是,你也找不到人是吧?”
“峰哥..”
“回答我,是或不是。”
我一咬牙:“是!”
陆峰微微颔首,转头看向鸡婆:“鸡婆,你听见了,羊克跑了,既然这样,你可以自便。”
鸡婆歪斜着脑袋,盯着我:“真跑了啊?何小四!这可是你说的,我马上找人去农贸市场...”
我心情坠入谷底。
鸡婆如果真找人去农贸市场,这事儿就没法收场了。
首先羊克不见得能跑得掉,其次,鸡婆这么搞,那势必会引起更大的矛盾恩怨。
“升哥..”我挤出笑容,斟酌着说道:“羊克和大脑壳的事儿,羊克是有错,但却是大脑壳动手在先,羊克被大脑袋踩在地上狂踢,脸都被豁花了...”
鸡婆冷笑一声,“大脑壳动手?也没见羊克找我啊?按你这逻辑,我和何小四你有点口头上的矛盾,你心里有怨气,回头晚上就要捅我全家啊?有这么办事的?”
我无言以对。
这事儿的是非曲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但羊克太冲动,当他把大脑壳捅进医院时,我们有多少道理都说不清了。
“不说话了?”鸡婆冷笑说道:“不说话能解决问题啊?大脑壳现在还在住院,晚送医院五分钟,命就没了,这总得有说法啊!”
我勉力笑了笑,“升哥,大脑壳医药费我们..”
“吃了几天饱饭啊?这是医药费的事儿吗?”
鸡婆额头骤然青筋鼓起,脸颊的横肉在轻微震颤着,他骤然起身,拍着桌子,冲我吼道:
“何小四,我嬲你娘!我看你是拎不清轻重,要不是峰哥,你能跟我说话?要不是峰哥的面子,羊克当天上午捅了人,下午他就得被抬着出江陵你信不信?!”
我有点来火了,这辈子最恨有人骂我娘,其次就是有人骂我狗杂种!
童年被人明里暗里骂了无数次狗杂种!
我长大后,想出人头地,就想有一天,我的名字被堂堂正正的念出来!
“鸡婆!我嬲你娘!你现在跟我扯这个?”
我有点压不住火了,瞪着鸡婆吼道:“你给我分的小姐姿色最差,并且还在暗中堵我客源,这事儿你怎么不说?羊克捅了大脑壳,你蹦出来了,羊克被大脑壳打成脑震荡胃出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说话?!”
鸡婆脸色一阵阴沉,沉默一会,冷声说道:
“小**牙尖嘴利,我不跟你计较。”
说着,鸡婆转头看向陆峰:“峰哥,大脑壳被捅得有多惨,你是见过的,峰哥你说话,我没意见。”
陆峰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上一支烟,深深的吸一口,看向我,语气淡漠地问道:
“嘉祥,法院断案,讲究证据,伦理公义,但我们不是法院,你知道么?”
我沉默一会,低声回道:“知道。”
“那好,我再问你一遍,羊克在哪里?”
我刚要回答,一抬头,看见超哥不停地向我使眼色,并微微摇头。
显然,超哥是想告诉我,别一个人扛着。
我明白超哥的意思,但我也清楚,羊克今天如果来了,他受到的惩罚只会比我更多!
我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知道,羊克是我兄弟,有错,我代他受过!”
说这话时,我抬起头,目光直视峰哥,
从峰哥的眼神里,我捕捉到了一丝丝疲倦,在这一瞬间,他像是禅定了一样,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无法想象峰哥此刻的心情,但却能感受到他下一秒带给我的无限冷漠。
他双手撑着八仙桌,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一样,起身走到鸡婆身边,从鸡婆手里接过匕首。
一把崭新的,亮得透光的匕首。
他拿起匕首,走到我跟前,单手扶着我的肩膀,说话时,一股寒气仿佛阿尔卑斯万古不化的冰雪扑面而来,他说:
“小祥,路是你选的,别疼,也别抖,羊克扎大脑壳哪,我就扎你那里。”
对这个结果,我内心已有预料。
我竭力控制自己,让自己像个男人的挺直胸膛,说话时,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来吧,峰哥,扎我脾!”
当匕首扎进我身体的时候,我脑海里想到的是陆峰带着我去罗艳云墓地时的画面。
我想到的是,陆峰拍着我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小祥,你只看见了我的风光,却不知道我遭了多少罪..”
那些话,像是镌刻在沙滩上的箴言,海浪卷过,什么都没留下。
而今,我将这些箴言重新拼凑,细细咀嚼其中的甜辣与千愁。
我们都在身不由己。
陆峰是龙头,这把匕首,只能由他来拿,而他,也必须扎我这一刀。
羊克犯的错,也必须由我代偿。
只因,羊克是我兄弟,结拜的兄弟。
我无法忘记,大年三十,在舞水河畔同声吼出的誓言。
当我被超哥搀扶着,差点倒在地上时,我看见了陆峰仿佛沙子渗入眼睛的通红眼眶,他转过身去,语气不掺杂丝毫情绪的问鸡婆:
“这一刀的深度,还满意吗?”
鸡婆沉默一会,最终脸上堆满了笑容地点头说道:“大哥做事是公道的,其实我跟小祥也没仇,但大脑壳跟我多年,我总得讨个说法啊是不,不然以后谁还拿我罗东升当回事,大哥你说对不?”
边说,鸡婆快步走过来,搀扶着我,边冲门口的小弟吼道:
“余兵,你他娘的,还愣着干**!过来帮忙抬人啊!”
随后,我就被超哥鸡婆等人七手八脚的抬着,出了茶楼。
茶楼门口有一台面包车,把我送进面包车后,鸡婆亲自开车,狂踩油门,载着我直奔县人民医院。
鸡婆看起来很焦急,送我去医院的路上,也算尽心尽力,一边开车,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生怕我当场噶了似的。
我以为和鸡婆的恩怨就此翻篇了,以为陆峰的公正处理,能让二人的关系回到最初。
后来才知道,镜子不是突然就碎裂的,一些事情,当时面对只能惘然,事后回头看,全是有迹可循。
陆峰扎我的那一刀,很深。
扎进去的时候,鲜血喷涌而出,场面看着吓人,
但其实,陆峰没有扎我的脾脏,他那一刀,精准的避开了我的五脏...
很难说,陆峰是不是故意的。
但我想,这种精准的刀法,是一个成熟流子的基本功吧。
一个道上打流很多年的流子,刀法相当精湛。
说扎你腰子,不会扎到你心脏,说捅你胃,就不会手滑捅到你的肺。
当然,这也因人而异,因场合而异。
如果是摆场动了刀,或者街头激情乱斗,那一刀捅到要害太正常了。
一系列手术后,当我再次醒来,已经是半夜凌晨四点多了。
病房的日光灯很暗,房间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北风拍打窗户格子的唦唦声音。
床头有不知道谁放的水壶,水壶还是温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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