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袁斌恨不得跪下来说。
　　柳一言听完轻轻点头，说道：“有这份决心就好。”
　　机关是藏不住秘密的。

　　袁斌成为副省长秘书这件事，在下班之前，几乎传遍了每个认识袁斌的人。
　　从下午四点左右开始，袁斌的手机就开始不断有电话打过来。
　　有一些是他大学的同学，接到电话的时候，袁斌才吃惊的发现，某某某大学毕业以后，竟然和他在一座城市，而且也当了公务员。
　　这样的同学居然有三四个，基本都有了级别，不过都是副科级。
　　袁斌没有级别的时候，这些人从来没有一个电话。假如袁斌早就知道他们在鞍阳，在最难的时候，或许会打电话求助他们。
　　如今自己成了副省长的秘书，这些才诈尸一样冒出头来，袁斌对他们也没什么好感，接电话也都是礼貌的客套，什么大学同学的情谊，完全感受不到了。
　　还有一些人，是袁斌做代理主任时，接触过的一些学校的校长和教学主任。

　　很多人自报姓名后，袁斌完全没有印象，但也硬撑着和他们聊了几句。
　　他在纪委认识的几个人，也都陆续打电话道贺。
　　袁斌和他们聊的时候，交流的还算开心，毕竟和他们合作的时候，也算建立了感情。
　　接着就是教育局的领导，先是李培武，和省里交接的人一直是他，袁斌想着自己的关系还没过来，况且教育局本身也是柳一言分管的单位，以后免不了会有交集，所以袁斌和他交流也算客气。
　　之后吴卓和吕政，以及局里其他的同事，也都打来电话，袁斌干脆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一个都不接。
　　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进来，袁斌不禁感慨，这手机跟了自己好几年，今天是它最忙的一天。
　　很多陌生的号码，袁斌也都选择不接听。
　　袁斌想把这个消息给苏妹分享，打了好长时间，电话愣是打不出去，一直占线。
　　他尝试了十几分钟，总算把电话打了过去。
　　此时的苏妹还不知道袁斌提干的事，以为袁斌终于想通要辞职了。
　　她问袁斌：“斌，你打算要辞职了么？”

　　袁斌笑着说：“亲爱的，我现在不可能辞职了。”
　　苏妹听后还有些失落：“为什么？”
　　袁斌说：“我被调到了省府大院，要做副省长的秘书了。”
　　隔了好几秒，苏妹才高喊一声：“你说啥？”
　　袁斌竟然成了副省长的秘书？
　　苏妹实在很难相信这件事是真的，袁斌花了点时间，才让她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苏妹喜极而泣，想着这下家里人应该不会反对袁斌和她在一起，他们两人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当天晚上，苏家人开始陆续打来电话。
　　先是一个固定电话打进来，一看就是苏家的号码。

　　袁斌知道这电话一定是苏妹的妈妈韩菊艳打来的。
　　他很是讨厌这个坏事的老太太，可她毕竟是苏妹的妈妈，以后娶了苏妹，免不了要和她打交道，再怎么不喜欢，表面上也要过得去，否则就是在给苏妹出难题。
　　电话接通后，韩菊艳从那头传了过来。
　　一上来先是笑。

　　那声音沙哑中带着尖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闹鬼了。
　　“袁斌啊，恭喜啊恭喜，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我一早就觉得你这个年轻人有出息，就照着我这话来了。”
　　袁斌心想，这老太太真不要脸，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自己没背景，一辈子就只能当个科员，根本就配不上她闺女。
　　袁斌懒得翻旧账，敷衍的对付几句。
　　电话忽然被苏阳给抢了去，袁斌实在太烦她，对方刚说一句话，袁斌就借口这边有事，把电话给挂了。
　　整个苏家除了苏妹，只有老爷子还算正常。
　　袁斌挂了电话后，他说了几句公道话。

　　“人家袁斌官场失意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说人家没出息，瞧不起人家。现在人家高升了，你们又都跳出来巴结人家，哪有这样的？”
　　韩菊艳听完立刻破口大骂：“这叫识时务，你懂个屁？你当初就是因为脑子缺根筋，一辈子就只是个副科长，害我和你吃了半辈子苦。”
　　老爷子苏大强气不过，回怼了两句：“我就只是副科咋了？少了你们吃还是少了你们穿了？”
　　韩菊艳双手叉腰，一副泼妇骂街的姿态：“你看你那些同学，哪个级别不比你高？你也就是没把我们这一家子饿死！”

　　苏大强知道自己吵不过妻子，索性不再吭声，不管对方说多么难听的话，嘴缝都不嵌开一下。
　　隔天是袁斌去省府大院上班的第一天。
　　这里都是省里级别很高的领导，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袁斌尽可能让自己保持镇定，见谁都是笑脸相迎。
　　他需要先去于乃文那里报到。

　　到了于乃文办公室，于乃文一直打电话。
　　他好像和某人在聊家常，聊起来没完没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袁斌心想，自己就算是柳一言钦点的秘书，这位秘书长恐怕也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
　　他不由想起了余重之说的话，整个辽省的风气都被鞍阳给带坏了，上面形成一张大网，有人想破坏这张网，就会被网上的利益集团合起伙来攻击。

　　当初的余重之，现在的柳一言恐怕也是。
　　所以说他这个副省长的秘书，还真不好说能当多久，因为不确定柳一言能挺多久。
　　袁斌足足在办公室里站着等了一个小时，于乃文才打完电话。
　　然而他却问袁斌：“怎么你找我有事？”
　　于乃文不管说什么话都笑眯眯的，凶险就藏在这笑容之中。
　　袁斌沉了口气，说道：“刘秘书让我到您这里来报到。”
　　于乃文道：“是办工作关系，这个不是我来负责，你找吴秘书长。”
　　等了一小时，于乃文一句话，就把他支到别人那里了。
　　袁斌走之前，于乃文还笑眯眯的批评道：“作为专门服务领导的部门，我们这的规矩很多，你要慢慢学，我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你一直站在这里就很不妥，让我打起电话来很受拘束。”
　　袁斌忙低头认错，心里却想，你说打电话很拘束，还打了一个小时，这要是不感觉拘束，我他妈得等到来年去。

　　于乃文刚刚提到的赵秘书长，是指吴长生。
　　和笑面虎于乃文不同，吴长生出奇的严肃，脸上始终挂着一副别人欠了他很多钱的表情。
　　吴长生看到袁斌，也没给好脸。
　　他先是问袁斌：“你在原单位是什么级别？”

　　袁斌觉得这分明是明知故问，关于自己的情况，于乃文肯定讲给他了。
　　袁斌说自己是科员的时候，吴长生的表情更难看了。
　　“你怎么连个级别都没有？”
　　面对吴长生的故意刁难，袁斌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们单位的领导想让我再历练历练。”
　　吴长生来了句：“那你现在没有级别，还是没有历练好。”
　　袁斌见对方没完没了，直接无视这个问题。柳一言已经定了自己做秘书，他不信吴长生敢公然忤逆领导的意思。

　　吴长生果然没再纠缠级别的问题，但也给袁斌来了个下马威：“你没有级别，也没有给领导服务过，不见得能胜任现在的工作。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胜任不了，立马就回原单位，我们再物色其他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