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断案录》
第14节

作者: 白马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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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是凑巧,绮罗丝等人一时贪功心切,居然组织百余人混进大都,意欲刺杀元帝。当时朝廷虽然腐朽,却远没到仅凭这么几个人便能推翻的程度,于是一行人被尽数逮捕,下狱的下狱,杀头的杀头。
  绮罗丝作为首领自然也是难逃一死,可就在临刑前的夜晚,黄铎却找上门来。原来他久闻绮罗丝大名,想借着最后的机会看看这奇女子究竟长什么模样。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两人暗生情愫。再加上绮罗丝能言善辩,给黄铎讲述元人的种种暴行,黄铎在一夜之间居然心意急转,也对朝廷不满起来。天光放亮之时,他已舍不得绮罗丝被杀,于是让亲信到城中找了个冻毙的女尸,帮绮罗丝蒙混了过去。

  接着,黄铎将绮罗丝秘密送出监牢,改名换姓,安置在自己府上。半年后两人便成了亲。不久,绮罗丝诞下一子,虽只有一半普什图血统,却也生着一双金色的眼睛。
  他们一家人本来日子和睦,可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数年后朝廷内派系倾轧,黄铎和绮罗丝之事被旁人得知,告到察罕帖木儿那里。察罕大怒,立刻命人逮捕黄铎一家。好在一名亲兵拼死传来消息,黄铎闻讯便立即逃亡。
  他们一路来到北雁岭。当时此地还没被命名,只是一处荒山野岭而已。
  绮罗丝见丈夫只带了十余名亲信,情知今日难以幸免,便对一名军士道:“这位弟兄既然肯生死相随,必定是一诺千金的好汉。请念在和我丈夫同袍一场的份儿上带着他的孩子远走天涯吧,妾身在九泉之下定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当时那孩子已有五六岁,什么都明白,不禁哇的一声大哭道:“爹、娘,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绮罗丝凄然笑笑:“傻孩子,爹娘怎么会不要你呢?你记着,要好好活下去,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爹娘在天上也替你高兴!”说罢轻轻哼唱起一首普什图曲子,其声凄婉欲绝,令人心碎。
  可那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肯走,护送的军士一狠心,用刀柄猛地击在孩子额上,趁他昏迷之际扛起便走。
  黄铎见两人越逃越远,不禁心中略感宽慰,回头对绮罗丝道:“夫人,成亲以来我还没见识过你的武艺呢!”
  绮罗丝是女中豪杰,一听这话立即心领神会,接过一把朴刀道:“未必会输给你。”
  此时官军潮水般涌上岭来,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合力迎敌。
  他二人武功甚高,再加上舍命死战,官军一时近不了身。可慢慢的绮罗丝发现事情不对。黄铎已打翻十余人,却没有一个丧命。
  她转念便明白丈夫的意思。原来黄铎为朝廷效力一世,不愿到头来背个叛贼之名。绮罗丝心道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成全他做个忠臣吧。于是说道:“夫君,我先走一步!”言罢横刀自刎。

  绮罗丝面向西方,眼中的金色逐渐暗淡下去,仿佛看见了玉龙杰赤城那辉煌的穹顶伴随着阵阵驼铃升起。她低声道:“我……要回家了。”然后香消玉殒。
  黄铎见爱妻身亡,心中哀恸无比,仰天长叹道:“蒙古人也好,汉人也好,普什图人也好,为什人与人要相互杀戮?我不明白!”言讫也自刎而死。夫妻俩死后尸体相互扶持不倒,此时寒风乍起,孤雁悲鸣,闻者无不断肠。
  因这情景与雁丘颇为相似,便有好事者将此地命名为北雁岭,又将这段往事篆刻在石碑上以表追思之意。
  听完沈鉴一番讲述后,陈大人也极为动容,唏嘘不已。他拭了拭眼角道:“你费心了。不过本官还是不知道这段往事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沈鉴目光灼灼道:“大人,本案的罪魁祸首便是那黄铎的幼子。他自北雁岭逃脱后被老兵抚养成人,后来加入到太祖皇帝的队伍中。此人怀着国仇家恨,作战极为勇猛,后来因战功被拔擢为兵部两司郎中……”
  说打这儿,他忽然提高声音:“大人,那个复仇的孩子就是你啊!”
  陈大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沈鉴,说什么胡话呢?”
  沈鉴道:“卑职说的什么,您应该最清楚不过。那抚养你成人的老兵姓陈,于是你也改姓陈。一来可以隐藏身份,二来也算报答他的养育之恩。可你背地里用的却是母亲的姓氏,因为‘扎兰丁’乃是王姓,在普什图人中极有号召力。事实上也的确有不少人是冲着这名头而投奔你的。”

  陈大人道:“一派胡言,我根本不是什么普什图族。”
  沈鉴道一声好,然后站起身,从怀中摸出块帕子抖了抖。
  “陈大人,请告诉我这帕子是什么颜色的。”
  陈潞的面色阴沉下来,厉声道:“沈鉴,你莫非戏弄本官不成?”
  沈鉴轻轻一笑:“我就猜到了你不会回答。大人,我再问一遍:你究竟知不知道这块帕子是什么颜色的?”

  陈大人沉默片刻,忽然笑道:“那还用说,当然是白色。”
  沈鉴道:“您果然好心思,好头脑。这块手帕四角上没有多余的花纹,也闻不到什么香气,明显是男人用的。男式的帕子一般以素色为主,因此您便猜了个白色,我说得可对?”
  陈大人皮笑肉不笑的道:“什么猜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沈鉴却摇摇头:“很可惜,您猜错了。它虽原本是白色,但现在却是红的,它的主人叫余江白,不久前刚死在你的刀下。这帕子是被他的血染红的。”
  陈大人震惊无比,一时不知如何对答。

  沈鉴继续说道:“胡姬曾告诉我:凤凰槿含有毒性,普什图人用它给眼睛染色,因此人人都是色盲。
  但这话不能反过来,不能说色盲者便一定是普什图人。
  因此我设局引出胡马,为的是掌握更多线索。果然胡马临死前对我说,他们的领袖是个额头有疤的男人。”
  陈大人轻轻敲了敲额头:“你看,这下我不就清白了吗?我额头上可是什么都没有的。”
  沈鉴冷冷道:“只是看上去没有。您可能忘了,咱们在第一次见面时,你摸了自己的额头好几次。对一般人来讲,这个动作过于频繁了,极有可能是为了掩饰什么。
  大人,属下仔细观察过,您额角皮肤的颜色似乎比周围浅一些。我大胆推断一下,这也许是某种伪装。如果可以的话,我帮您把那层假皮撕掉如何?”
  陈大人仍是如泥胎木塑,沈鉴却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他仿佛看到眼前坐着一只披着人皮的野兽。现在这只野兽终于决定卸下伪装了。
  陈潞揉了揉眼,擦去凤凰槿汁,露出金光灿然的眸子。

  沈鉴沉声道:“大人,给自己留些体面,去自首吧。”
  陈潞笑了笑:“自首,为什么?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普什图人,可普什图人有罪吗?我染黑双眸纯粹是出于个人的爱好而已,大明律好像没规定不许这样吧?至于你指控我是整个案子的幕后真凶——年轻人,说这种话是要拿出证据的。”
  沈鉴叹了口气:“好,既然非要弄这么麻烦,我便和你当场对质。”
  “乐意奉陪!”

  沈鉴点了点头:“我且问你:正月二十七,也就是余江白被杀那天的早上,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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