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算可没有那么简单,银行这一天的热闹程度,绝不亚于老百姓家过大年三十。
理论上,决算这一天可能要忙一个通宵:这天下午下班以后,不仅要盘点库存,更换好各种账页、账册。这一天有三次清算,也就是说联行资金不能出现在途,付款、收款相抵清零,退票处理必须完结,不能隔日。然后做出各类报表,季报和年报同时出台。理论上,年报不能有修改痕迹,也就是要求制作手工报表既要准确无误,又要清晰干净,对于银行工作人员来说是一种大考,一年成绩的大考。在没有存贷款考核指标的年代,干净、整洁、工整的年报,就是一个单位的形象,是一个典型的面子工程。与此同时,大家在一起也要聚一下,分理处就定在附近的咪咪酒楼,这也是离分理处最近,相对最好的酒楼了。
在不远处的交通银行城东支行,则是在后院支起了很多铜火锅,正在烧着木炭,他们的领导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集体在单位吃火锅,真是匪夷所思。这些家伙平时抢走华都银行很多客户,尤其是马路对面那些销售汽车配件的公司,交行这些人会告诉那些单位:“交通银行就是负责与交通有关业务的银行,所以你们开户就归交行负责。”这些抢生意的家伙,聚餐也是别有创意,真令人羡慕嫉妒恨。
库车走后,大家就开始了忙碌,但是也就是更换账页,装订旧的账页。由于最后一次清算结束可能要到半夜十二点,所以,账务这时候还没办法处理,处于窝工状态。晚上七点,酒楼那里催促尽快过去,菜已经上齐了,酒也备好了。到了酒楼,大家围坐在一起,举杯庆贺新的一年即将到来,除了牛师都是年轻人,所以也没有任何拘束,省略了主任的祝酒辞以及新年展望,大家举起酒杯喝干,然后就举起手中筷子,伸向彼此心仪的菜品,大快朵颐。
牛师属于酒精过敏类型,几个月前,梓涵从家里拿了一些酒枣到单位,她吃了两个就面红耳赤,感觉就是醉酒的样子。所以,今天晚上她是以茶代酒,分理处几个男的,除了郑小冰比较清醒,说一会儿还要做报表,其他人都举杯相庆,尤其是大家的矛头对准主任,不停地给他敬酒,梓涵感觉他虽然酒量不错,却也抵挡不住轮番攻击,感觉他没吃多少菜就有些飘飘然进入醉酒模式了。
梓涵以为自己酒量很大,因为大学时期喝过几次,所以来者不拒,还主动出击,和单位的男男女女一起碰个满杯,几下子就不行了,说话的时候舌头有些短,眼睛有些迷离,感觉桌子上的东西模糊了起来……
几个月的工作,让他颇有一番感受,甜酸苦辣,兼而有之,借着酒劲儿,发泄出来,变成了狂笑和吼叫。趁自己还没有倒下,他跑到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然后一屁股坐在卫生间门口的地上起不来了,其实把肠胃里的酒、食物吐了以后,应该好受一些,但是他们吃的是川菜,麻辣菜品居多,吐了以后的反流食物将他嗓子烧灼的生疼,刚才还呼天撼地,现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梓涵想,自己是喝醉了。
他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分理处的,也不知道是谁把自己架回去又扔到后面的床上,还给他盖了床被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酒醒一般也就是这个时候,梓涵起身看了看另一张床上躺着的主任,正在哼哼唧唧,不知说着些什么,哈哈!这家伙喝醉了!梓涵有些幸灾乐祸,但是也觉得自己难受的要命,跑出值班室,冲进厕所又是一通“直播”,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出来后,嘴对着水管子就是一大口,觉得嘴里舒服了,喉咙也舒服了,漱漱口,再洗把脸,梓涵觉得自己的“血条”基本恢复到了正常值。
然后他故作镇定来到对公柜台,看见两个女孩子正在做报表。
“你睡醒了?年终决算还指望你帮忙呢!“小莉看了梓涵一眼,充满责怪的语气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你和主任都喝大了,还是我们把你们两个醉鬼架回来的,你看,我们把报表都快做完了。”雨汐展示了一下做好的报表。
“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其实没喝多少就不行了。”
“没事,没事,你先休息一会儿,这里马上就弄完了。”聂雨汐说道。
梓涵了解到,最后一次清算,他们这个小网点竟然来了好几张票据,对公柜这两位孩子做完账务又做季报,做完了季报又是年报,假如按照他这种打计算器的速度,估计到天亮也弄不完,两位女孩子在凌晨三点多就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储蓄那里的郑小冰和牛师,也全部做完了。他却呼呼大睡了几个小时,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确实感到很不好意思。
把所有的报表卷了起来,用报纸包裹好,梓涵骑上车子,送往营业部。冬季的寒风将他的困意、醉意统统吹散,从营业部回家的路上,天空飘起了晶莹的雪花,而且越下越大,霎时间古城披上了厚厚的银装,自行车轧在雪地上发出“嘎嘎”的声响,新的一年到来了。
元旦之后便是春节,春节前,单位的福利接二连三。
过节费的发放让大家又有一些不满,正式工每个人100,而代办员和梓涵这种没有转正的都是半价,由于此时他也被划入代办员的“半价区”,于是,可以理直气壮地和储蓄柜的同事一起批判所谓的不公平。
单位发的冻带鱼,标准是每人五斤。但从分行领回来是一整捆、冻得很瓷实的鱼,放在后面屋子里,等带鱼稍微有些化了,就强力分开。他们又向旁边的单位借了一个盘称,一份又一份地称好,用捆钞绳捆好。分到最后,好像多了一些,经过核实,说是营业部一位叫靳军的小伙子在这里参与分配,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既然是不认识的人,那就不要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了,最后留的那一捆带鱼,除了一两条像样的,基本上是分鱼时候脱落的带鱼头和带鱼尾,看上去惨不忍睹。主任让梓涵捆好了拿出去冻着,等靳军过来取,而且,主任还告诉他,如果靳军不过来取就让梓涵拿回家去。
快下班的时候,一位浓眉大眼、相貌标致的小伙子出现在分理处门外,靳军过来拿他的带鱼了。这是一位今年初才分配到营业部的学生,在出纳科管理大库。看到这样精干的小伙子,梓涵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从自己那一捆带鱼里抽出两条,和他们分给靳军的那堆鱼头鱼尾用报纸裹好交给了他,小伙子冲梓涵一个劲儿地谢谢。
他走了以后,梓涵有些后悔了。这是干嘛呀,你即使把分给自己的鱼塞进人家的鱼堆里,依然改变不了这一堆鱼头、鱼尾的事实,人家回家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犯傻?学雷锋也应该让别人知道,而你用报纸包裹起来,人家回去打开报纸一看,非但不会感谢你,还会骂你干的这是什么缺德事儿啊。
其他的福利,无非就是鸡蛋什么的,而主任联系的自己单位的福利,又是啤酒和活鱼,只是这一次梓涵的啤酒没有拿回家,实在是麻烦,鱼也送给其他同事了,他也嫌这个东西带回去麻烦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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