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批话不多谈了,不管怎么样,你我是兄弟,照顾好自己。”
随即转头对赵管说道,“是不是王大祥那辆面包车。”
赵管点了点头,“回去路上说。”
“小波,你要自己注意点,王大祥这个老杂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但真是条疯狗,现在咬起人来有点吓人。”
“你把枪收好了。”
自从和文闯彻底闹掰,我在医院这段时间刻意对他冷淡后。
以前那个风风火火,跟个炮筒子一样的小波,如今成熟和冷静了许多。
他伸手按住枕头下的枪,“要得,要得,老癫,你也记好,我晓得你心头对我有气,但那是该我受着的,你也是我兄弟。”
对我说完这句话后,小波又对一旁的赵管说道。
“给我哥带句话,再过半个月我伤好了就来帮他。”
我和赵管点点头,离开医院。
虽然我不认为王大祥日天到跑来医院把小波给办了,但以防万一,我还是将我带来那支枪留给了他。
这是市区医院,只要枪声响了,那就是大事。
即便事后小波去坐牢,也好过真被弄死在这医院里头。
从赵管说的这个形式来看,王大祥是已经做了杀人的打算。
崩了他一枪的小波,很难保证不会被他惦记上。
赵管开着那辆老神龙面包车,车后座上放着一件外套,大夏天这外套自然不可能是用来穿的。
我没有坐副驾驶,坐到那外套旁边掀开一看,那下面是一把枪。
梁博文手中的杀人器,雷明顿。
之前我问过大宝,这是什么枪,大宝告诉我的这个名字,据说一枪能把人打碎。
我只是看一眼后,就将外套盖了回去。
“赵管,现在情况这么烂杆这么坏,你来接我都把这东西带上了?”
赵管没有说话,直接从腰后抽出一把手枪来。
“老癫,你以为是闹着玩啊,现在是你死我活。以后这南城要么有王大祥没我们,要么有我们没得他王大祥。”
赵管自己点燃一根烟,随后又给我递了一根烟。
“老癫,你晓得不,手枪这东西其实不怎么打得死人,除非是抵住胸口或者眉心,才能一枪打死。”
“但听说国外那些枪战的时候,一个手枪弹匣打完了都还有活着的。”
我白了赵管一眼,“你说你妈屁话,老山上下来的战斗英雄还有子丨弹丨留在脑壳里面还活着的呢,未必个个都挨了枪子不得死,你要拿命去赌枪子威力啊?”
我和赵管越发熟悉,说话也就随意许多。
赵管呵呵一笑,“我的意思是说,你莫要害怕,这次是真刀实枪硬干了,挨枪不死,就是荣华富贵。”
我笑着说了一句,其实没有那么害怕。
荣华富贵?
拿手下这群兄弟去铺路的梁博文,真的是个能够做到和我们这些共享荣华富贵的大哥吗。
我看未必吧。
我这十分潦草的一生中,暴力与生死危机,一直如影随形,是我陪伴我最长久的伙伴。
暴力有我施加于人,也有人施加于我的。
而第一次遇见生死危机,是我和赵管从市区回到南城那一次。
命与阎王一纸隔。
当天我和赵管一边谈着梁博文和王大祥之间的事,一边表露了要对王大祥实施报复。
赵管说,这次让我回来,是因为梁博文让马三从大口镇调了人,还问他文县的朋友借了三支枪。
准备将王大祥在南城菜市场那个藏污纳垢的场子,直接给他扫了。
当时我心中有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的迷茫,以及一丝丝恐惧。
完全没有预想到,我和赵管刚进南城城区,就被办了。
南城菜市场并不是在市区中心,有四条路可以从进入城中心来,赵管选了最近的一条路。
恰好,这条路需要经过春彩那个小店,也恰好,那天文闯就在店里。
如果早一天,晚一天,甚至我们早几个小时,文闯不在店里,很可能之后的事情,就是另外一番模样。
最先袭击我们的,是一辆将后面装货物的拉斗改造成两层的黄河大卡。
南城的城区在一片山脚下,由于山体原因,道路错综复杂。
春彩的店开在一个分叉路口,进城那条直道,在她店铺门前分成两条道路,一条旁边是通往南城菜市场。
还有一条,是去府后街,梁博文的门市。
当时赵管正在打方向盘,准备转弯去梁博文门市那边,我坐在后面一口接着一口抽烟。
车头刚刚转进路口,赵管回头准备笑着对我说什么的时候,旁边那个路口传来一阵轰鸣。
这是大车引擎的声音,我和赵管四目相对,原本两人还有笑意的眼睛。
在对方眼中的笑意都化作惊恐,作为一个常年靠暴力,靠不正当手段谋生的黑社会,这一刻都下意识知道。
要出事了。
赵管呸得一声吐掉叼在嘴里的烟头,转身扶着方向盘,准备加速往前冲。
但已经晚了,一个脏兮兮,蓝油漆脱落大半,露出下面褐色铁锈跟赖皮狗一般的卡车头,顶住了我们这辆小小的面包车。
这是六七平日间拉牲畜用的车,有人在陈家坝那市场买好牲畜,谈好价格,把钱交给买牲畜的人。
卖牲畜的在统一交钱给六七,由他安排车送出去。
他不点头,一只鸡一只鸭都不出去这个市场,敢在市场外面卖,他就敢让人给你牲畜全弄死。
但现在这辆车,却成了杀人利器。
我身子一颠,在这剧烈的摇晃中从座椅上滚下去,在这神龙面包车后面滚了好几圈。
“老癫,动枪!”
我脑袋被撞了好几下,一阵头晕眼花。
这批几把脑壳跟我一路也是真的遭罪,老黄一扁担,六七手下抽了一棍子,今天在这车里有撞得全是大包。
再这样搞下去,我怕我早晚要成傻逼。
面包车被顶在墙上,侧翻过去,前面驾驶座那部分已经开始变形。
赵管被死死挤在里面,随着车头的变形动弹不得。
由于面包车被顶得侧翻,我站不稳也坐不下,起身都要对抗地心引力。
那把原先被外套盖住的枪,因为这一阵颠簸,被甩到后面去。
正在我准备爬过去拿枪的时候,两根黑洞洞的枪管伸了进来。
我用过枪,甚至在乌江河岸边,我打空了一整个弹匣。
但到了此时,这枪管伸进来对准自己的时候。
我自己浑身都在打哆嗦,连眉心都传来一阵酥酥麻麻,难以形容的感觉。
这种恐惧并没有持续多久,用枪对准我的人,没有心思跟我逼逼。
直接就开了枪。
砰,砰。
两道比雷声还要吓人的响动后,我左边大腿以及后背肩膀,耳稍后传来一阵麻痹感。
这是鸟铳,要是猎丨枪丨或者其他威力稍微大的枪,这两枪已经直接要了我的命。
但也正因为是鸟铳,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痛苦。
我左边耳朵旁留下了一大片扭曲的疤痕,一直从耳后延伸到后脖颈,肩膀,后背。
更是有许多细小的铁砂至今留在肉里骨头里。
这些铁砂成了我的亲爹,只要它们心情不好,随时能折磨得我大汗淋漓,躺在地上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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