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梁博文从山上放下来,摇裤都没得一根,他要不是个人物,早就回去种田了。”
天时地利人和,向来都是成事的关键。
我常说二流子没什么了不起,并不是在贬低谁,也不是在抬高谁。
当时那个年代,法治落后,监管落后,对政府人员的监管更是形同虚设。
把某些朋友放到那个年代,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挣钱挣大钱的门槛会越来越高,而且途径会越来越少。
任何一个王朝,都会存在土地兼并,利益集中在最小一撮人身上的现象。
富者朱门酒肉臭,贫者路边冻死骨。
有些时候并不是人不行,只是你那个不成熟的想法出现在这个有成熟刑法的年代。
我很早就认识到了我并不厉害,没有文闯,我已经死了。
没有小波,梁博文那边不可能那么干脆撇清关系。
没有我二爹,没有小达,我就没有现在这些生意。
我占了个人和,一人抬我一手,将我抬到如今这个地步。
老林呵呵一笑,“话不能这样说,一般人就是有人抬,也未必抬得起来啊,要是我有人抬肯定也不行。”
“起码做不到忍这么久。”
我用手指点了点老林,“行了,你少拍这些没营养的马屁。”
那天晚上,六七和王大祥在南城市场密谈。
我和梁博文在我的宾馆中达成联盟。
就在大家都以为,主角就是我们四人时,一个人在1990年最后一天,突然杀入这场厮杀中。
老黄,一个比我更低调,被所有人小看的人。
就连梁博文数南城大哥时,都没有提及这个鸡头。
这个和我们这些大哥纠缠不清,但又被我们下意识忽略的人。
在1990年做了一件事。
间接导致王大祥被第二次枪击!
老黄和我说,他要在乡下多待一段时间,但在离开南城后,他没有立马回老家。
而是去了一趟沿溪镇。
沿溪镇山多林密,导致耕地面积十分稀少。
大家都还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吃时,这个镇是南城周边生活最艰难的镇。
这一切的转变,出现在八九年。
改变这个状况的人叫赵金辉,他原先是个乡村小学堂的教书先生,在家中排行第三。
所以有人叫他赵三先生,也有人喜欢叫他愣虎。
在八九年的时候,他从县林业局走关系,和政府一起在沿溪镇成立一个林厂。
成为第一批带动人民发家致富的人,沿溪镇上大量居民生活条件得以改善。
实际上三先生并不是个黑社会,或者说不是常人所理解的那种黑社会。
只是在那个法治并不如今日这般完善的年代,做生意多少有些暴力手段。
因为穷得没路走的人,什么都敢干。
去偷,去抢,去骗都很正常。
三先生的林场中,有一群人,拿着刀枪棍棒等物件,专门负责安全工作。
给那些偷,抢木材的人一点威慑和教训。
书面一点称之为保安,更贴合一点应该说是看场。
其实看场这种角色,退出历史舞台并没有多久。
直到2012年,我在湘省的一个沙场中,都见到过放着五连发这种土枪,养着一群社会青年守沙场的现象。
老黄第一次被我追的时候,跑得直挺挺倒在南城街上,那天是被一个老头送去医院。
救了一条命回来。
老头姓白,是沿溪镇上的人,那天是去南城赶集。
人是个复杂的动物,任何一个人都很难用一句话去盖棺定论。
与我半生纠葛,做过朋友,当过敌人,彼此扶持过,又时常恨对方不死是心腹大患,生死大敌的老黄更加复杂。
他日后所展现出来的冷血,让我一度以为他不是个人。
但有些时候,他又表现得十分性情,甚至是死硬。
在回去过年之前,他先是去了一趟沿溪,去白老头家里。
那天跟老黄去的只有两个人,赵振和陈刚。
混社会的人大多两面三刀,当面都是兄啊弟啊,背后指不定怎么整你。
即便我很有诚意,在动六七手下的人时,给老黄打了招呼,老黄也担心在这个混乱的关口,我或者其他人对他动手。
特别是之前,他可是实打实的对付过梁博文。
所以那天他身上带了枪,王大祥借给他的五四手枪。
白老头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早些年嫁人嫁得并不好,生完孩子后更是时常被家暴。
拉拉扯扯大半年,在今年年底离了婚,带着孩子住在娘家。
白老头的儿子在沿溪镇三先生的林场上工,那时候没有按月拿工资这个说法。
好像如今许多工地上,都是每个月拿生活费,年底才给结清一样。
老黄去的时候是腊月二十九,还有一天就要过年,林场还没有发工资。
白头儿子中午时候去要工资,下午老黄和白老头喝酒时,鼻青脸肿的回来。
白老头问他他也不说话,就坐在自家门前的小板凳上哭。
老黄放下酒杯,走过去递了一支烟。
“怎么搞的哦,男子把汉家,哭个卵子啊。”
事情的发展很老套,无非是我们这些没良心的黑社会,都曾做过的事情。
拖欠劳苦大众的血汗钱。
在我和三先生打交道那么多年中,三先生给我的感觉,并不像是这么没品的人。
但盘子大手下什么人都有,三先生当时已经回家过年,在林场的是他小舅子。
老黄带着自己的准小舅子去要钱时,三先生小舅子或许是没把老黄看在眼里,又或许是都是混社会的二流子,几句话没说对头,起了冲突。
那天下午老黄动了枪,还将王大祥扯了出来。
后来所有人都意外老黄娶了白老头女儿,带个男娃儿的妇人,因此还有了个皇太极的外号。
只有我不是那么意外,因为在我的印象中,老黄是个有手腕有心机的人,在那种关头在三先生林场动枪,已经说明了很多。
或者说预示了他和这家人的纠葛,不会止步于救命之恩。
最后虽然没有人出事,但这无疑是在三先生脸上抽了一巴掌。
在第二天清晨,也就是1990年的年三十,三辆七座小巴车和一辆吉普车,先是去了沿溪镇。
近三十个年轻人从林场出来坐上车,直奔南城。
按照我们那边过年的习俗,在年三十会很早吃晚饭,大部分都是在下午三点左右。
吃完饭后才是放鞭炮,给祖先在家门口烧纸,打牌,聊天,守岁等活动。
梁博文和小波他们一直在我宾馆中,已经说好一起过年。
前面一天晚上,我和小波两个人喝了一顿酒,喝多了也就聊起许多事情。
花生米都没有两个年轻人,自以为心酸的过往下酒。
在南城菜市场跟放鞭炮一样响枪的时候,我还在睡梦中。
迷迷糊糊间,我还以为一觉睡到下午,到了吃饭的时候,掀开被子准备起床时,我才意识到不对劲。
天刚蒙蒙亮,外面一声接着一声的也不是鞭炮声。
我胡乱套上一件军大衣,将那短管猎丨枪丨接在腋下,踩着鞋后跟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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