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沉默着,不搭话。
余富贵又小心翼翼的说道,“秦先生,我来之前问过了,得水叔说你给人办事,要十八金,我凑了两千多,你看这事儿,能不能跑一趟?”
余富贵局促的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一把钱票子。
那些钱,有新的,也有旧的,甚至有很多皱巴巴的零钱,但都被他精心展开,规规矩矩的摞成了一沓。
我问他,“你堂叔管你的事,也收钱了?”
余富贵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却是没做声,看样子是老瞎子不让他说。
看余富贵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窘迫样。
我也不想他为难,便探手从那一堆零钱里,抽了十八块钱,淡声道,“走吧。”
余富贵很是愕然的看向我,没动。
我又跟他说,“我拿的是办事的钱,来回路费,你出。”
闻言,余富贵像是才反应过来,立刻站了起来,连声道谢,又付了饭钱,跟我到街上,赶上了最后一班会经过百里坡的客车。
百多里的路程,倒也不算远,我坐在车上小眯了一会儿就到了。
但当时天已经黑了,我看不出百里坡附近的山脉走势,只能随余富贵下了大道,先往村里去了。
我俩走到村口的时候,老瞎子就等在那树下的大磨盘上,叼着根儿烟,似是有些走神,直到我俩走近了,他才反应过来,从那磨盘上起来,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会来。”
我一脸寡淡的问他,“那你知不知道我收了多少钱?”
老瞎子一怔,不自在挠了挠头,忽然呵斥余富贵,“这儿没你啥事儿了!赶紧回去,你家那老梆子又拉了。”
“……得水叔,你跟秦先生一起去我家坐坐吧?这人是我请来的,吃住我该管着。”余富贵有些尴尬的搭话。
老瞎子却是骂道,“你可尽早儿滚蛋吧,这是我兄弟,用不着上你那儿住着?”
余富贵被老瞎子说的一阵郁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只好说道,“今晚我就先住余先生家,明天一早再随你进山去看看。”
闻言,余富贵似是放心了,点点头,也就急匆匆的走了。
等人走远了,我才问老瞎子,“那些人呢?”
老瞎子没好气儿的瞪着走远的余富贵,郁闷道,“那哪是人?分明是瘟神!都他娘在富贵儿家那破院子里待着呢!”
余富贵的老娘嫁到百里坡的时候就有精神问题,他爹也在八年前中风,瘫痪了。
老瞎子跟我说,这样的人家,在这村子里还有好几个,别的就算好些,也都好不到哪儿去,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早年丧偶,还有不少天生残疾的。
带路往村子里走着,老瞎子跟我念叨着这百里坡到底有多穷山恶水,我却发现,虽然在老瞎子和余富贵的嘴里,这百里坡的村民穷困潦倒,甚至许多都后继无人,但这个村子却不小。
从东边进村,往西走,看南北街也是欣长通透,几乎家家都亮着灯火,显然纵使这村子横祸奇多,却不是个人口稀疏的小村落。
家家这样倒霉,理应不出三代,这村子就没落了才对。
我心里奇怪。
随着老瞎子走到村西的一处院子外,老瞎子拿钥匙开门,进了院子才说,“我这好几个月也不回来一趟,家里也没收拾,你将就住着,明天办完事,咱就走。”
“你家里人呢?”我问老瞎子。
“走了,爹妈死得早,兄弟出去混一直没回来,后来我娶了个婆娘还跟人跑了,倒是给我留了个孩子,就是没活过八岁。”老瞎子似是有些不快的嘟囔着,进屋开了灯。
家里没人,自然是人没了,我问出来,也只是想知道,这百里坡的人到底有多惨,这明显已经惨到不正常的地步了。
老瞎子还没吃饭,自己弄着电锅煮方便面,我在屋里转了一圈,大概是长期不住人的原因,纵使这老骗子有钱,这宅子里也还是副家徒四壁的样子。
见老瞎子忙东忙西的,也不跟我提那柳家坟的事,我隐约觉得,他像是有点儿不安。
可他不说,我也不想强问。
就这样直到他吃完饭,洗了碗,实在没事做了,老瞎子才坐到桌旁,研究我,“富贵儿请你过来,你收了多少钱?”
“你猜。”我淡声看向他。
他倒是真敢猜,张嘴就来了句,“十八块钱。”
我一脸淡然的点点头,示意他猜的很准。
老瞎子又说,“秦昭,你不是个贪财的人,但你年少有为,你贪不贪名?”
做风水师这行,名声自然很重要,不过,老瞎子说的‘名’应该是名气。
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这老骗子真是让柳家坟那帮人给吓尿了,怕我临阵退缩,这是搁这儿给我打预防针呢。
我瞧着他,直接道,“下午你跟余富贵去柳家坟,看到了让你害怕的人,所以你才让余富贵去请我。”
老瞎子一愣。
我继续道,“那人是风水行里的高手,有名气,地位,有钱。”
“你…你怎么知道?”老瞎子愕然。
“猜的,就像你能猜到我只收了余富贵十八块钱一样。”我直言不讳。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明知那柳家坟里来的人非同小可,但我还是来了。
老瞎子这才松了口气似的,颓然道,“我看到柳相天了,还有方之镜。”
若是在几日之前,老瞎子跟我提起这二人,恕我傲慢,真是一个都没听过,但这会儿,他提到方之镜的时候,我不得不问了句,“你也知道方之镜?”
老瞎子反倒是被我问懵了,嘀咕道,“他是永安市方家的嫡传血脉,方世清的亲传弟子,身上背负着大半个风水界的荣耀,就算我是个没本事的假先生,那假先生也是先生啊,怎么会不知道方之镜?”
老瞎子嘀咕完,忽然反应过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我,惊愕道,“你不知道?”
“……之前不知道,还有那个柳相天,也没听说过。”我很是实诚的摇了摇头。
老瞎子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摔地上,赶紧扒住桌子,又一言难尽道,“小祖宗,你这到底是哪个山旮旯里蹦出来的?怎么连这两号人物都不知道?”
我一脸淡漠的瞅着他,没做声。
老瞎子也不知是哪来的自信,忽然又自言自语道,“也好,不知道就不知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明天干他丫儿的!”
“明天不行。”
闻言,老瞎子一怔,严肃道,“这活儿你可收钱了,只有办不成,没有不办就走的道理。”
“我是说,我现在就去柳家坟看看。”我淡声说着,站了起来。
“现在?”老瞎子却是有些荒神的说道,“这大晚上的,不太好吧?”
我知道他在郑家村的时候,是被那纸人吓破胆了,也不想勉强他,便说道,“你不用去,我自己去看看就行。”
闻言,老瞎子瞧着我这身板儿,大概是觉得我个头虽高,却身形偏瘦,实在算不上个壮汉,许是认为我一人进山不安全,犹豫片刻,他又一咬牙,说道,“我这老骨头可没你值钱,你都不怕死,我怕个啥,一起走!”
说着,老瞎子回手从柜子上拿了手电钥匙,又在院子里转悠一会儿,就跟我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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