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要是求我帮忙的话，只要我能做到，你尽管开口。”张瑶一把拉起萧寒的手，紧紧地攥在手里，“谁让你是我的弟弟呢？”
　　弟弟这个称谓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已然是有了迥别于上次的含义，那种感觉很微妙却被萧寒准确地体察到了。而突如其来的那只温暖柔滑的手，更是肯定了萧寒的这一猜测：这一声弟弟可叫得不一般。
　　好像并不那么意外，但自己又分明地觉出了内心的一丝震颤，恍然间，萧寒一时间有点难以把握住自己，便看了看张瑶，像在发问却更像是复述：“弟弟？”
　　“可不是弟弟吗？你比我小，还能是我什么？嗯？”张瑶眼波盈盈，如水欲滴，忽又一笑，隐去那暧昧的神情，“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害怕似的？”
　　“害怕？有什么好怕的？”萧寒故意作出来的轻松表情在张瑶仿能洞察一切的目光下显得破绽百出。

　　“怕我这个姐姐吃了你呀。”
　　张瑶说着话，放开了萧寒的手。萧寒随即感到周身一松。
　　“张姐也爱开玩笑。”萧寒自己给自己解着围。
　　“你那么认为？”
　　一句话又把萧寒逼近了死胡同，让萧寒渐感难以招架。

　　“好了，不逗你了，以为你真变了样了呢，可还是那个面嫩的小男生。”
　　萧寒似是来了豪气，佯装不羁的说：“面嫩那都是装的，认识我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其实不是个东西了。”
　　“有意思，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张姐你就骑驴看唱本吧。”
　　“咯咯，我不骑驴，我开车呢。”张瑶被逗笑了，“别瞎逗了，还是说正事吧。找我有什么事？”

　　“嗯，说正事。张姐，你这还缺人吗？”
　　日期：2009-1-8　19:59:11
　　25.持续了近一下午的辞职过程，对萧寒来说是一场有所预谋的叛逃经历，更是一段百味杂陈的心路历程。
　　在那充满惶然与忐忑的最初的阶段，萧寒就像一个因做了错事而在家长面前战战兢兢祈求饶恕的孩子。原本决绝的决心在他决定开口的那一刹那就卑劣地动摇了，那患得患失举棋不定的犹疑模样，会让旁观者误以为他即将要放弃的并不是几个月来梦魇般的浑噩，而是人生中一段无比美好的时光。
　　是刘明宇象征性的挽留还有店长没有半点表情的首肯让他敏感的心思觉出了一丝苦涩的痛楚，也让他在可笑的错觉中如梦方醒——他并不为人们所留恋，所谓离别依依只是梦中人一厢情愿的自以为然。

　　那其间，萧寒久驱不散的心底的一丝悲凉源自对温暖的祈祷。他用几近渴求的眼神极力地从每一个同事冷漠的脸上寻找哪怕是极细微的一丝不舍的表情，只要存在，即使只是敷衍，也足够慰抚他秋风一般萧索的心境——最看轻自己的人其实也有被人重视的需要。
　　在他眼里张阳已经沦为一个可耻的背信弃义者，这个不懂事的孩子，仅仅因为他针对徐菲菲的一句猥亵的玩笑就轻率地辜负了他一段时间以来所付出的哥哥一样温暖的情谊。他充满感伤的话别，在张阳满脸的无动于衷面前就像是一场没有任何意义极其拙劣的煽情表演。那种感觉就好比自己端着一张笑脸却被人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很难受，很受伤。

　　而徐菲菲，这个曾让他一度迷恋并只在梦里和他肌肤相亲的女孩，则对他表现出了一丝令其讶然的热情。在去管理部递交辞职表格的途中，徐菲菲叫住了他，并在商场角落的一张椅子上在充满骚动与嘈杂的氛围中跟他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却让他颇觉温暖的话。
　　“以后常联络，可别忘了我，毕竟同事一场”这最后一句，让萧寒失落的内心感到了一丝欣慰，继而让他宽容大度地原谅了先前遇到的诸般人情冷暖。
　　当终于以一个路人的身份从公司那扇巨大的玻璃门走出来的时候，尽管没有什么必要，但萧寒还是不由自主地回转了头，定定地看着自己数月来无数次进入其中的那栋并不雄伟的建筑，他脸上那墓地般肃穆的神情，像临别前的眷留，更像是对一段注定要在记忆里模糊的岁月的复读和指认。
　　退路已绝，前路吉凶莫测，可不管怎样，萧寒在这超市几个月来梦游一般的工作历程终伴着一纸离职宣言在这个凉爽的秋日下午宣告结束。
　　回到家，简单地对付了晚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萧寒的心情再一次无可挽回地恶化了。工作生涯里头一遭主动离职，生平里绝无仅有的一次勇敢，没能给他带来重生般的欢欣，只让他陷入更深的自我否定与自我怀疑。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就仿佛他刚在一个公开的场合发表了某些过激的言论从而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谩骂。
　　他意欲打电话给王小山的时候与其说是想倾诉，毋宁说是想得到一种心理层面上的慰抚和肯定。
　　王小山在电话里耐着性子听完萧寒怨妇一般冗长而又词不达意的凌乱诉说后，撂给了萧寒一句干脆利落的话：到哥这来，哥给你找点乐子。
　　萧寒断然拒绝了王小山的这一好意。他觉得他此时此刻的一颗像少女春情一般柔软的心脏承受不了赌场的嘈杂和喧嚣。于是他坚持要把见面地点定在离王小山赌场不远的一家咖啡店里，并无耻地要求王小山承担一切花费所需。

　　在充满异域情调的咖啡厅里，Dave Koz优美的萨克斯音乐融进了一杯女性味十足却甘滑香浓的Cappuccino，让魂不附体的萧寒在纷乱的心绪里重拾了一份安宁。如果眼前面对着的只是娇俏可人的兰兰大嫂而没有王小山那张凶恶的面庞晃荡其中的话，那么萧寒会觉得这个夜晚分外美妙，因为王小山举杯作豪饮状的不堪模样让他觉得胃疼。

　　“你就不能斯文点吗？是喝咖啡，又不是在喝酒。”兰兰显然和萧寒有一样的看法。
　　“怎么斯文？像寒子那样？”王小山一指萧寒，问兰兰。
　　“是啊，你看寒子的样子多绅士。男人就要像那样喝咖啡才迷人。”兰兰开始对着王小山说教。
　　“我呸，你瞧他那一脸倒霉模样，绅个屁士，迷个屁人。”王小山一脸鄙夷不屑。
　　“嫂子。”萧寒不理他那了无情调的义兄的挖苦，转而对兰兰说，“你怎么就看上我哥了？你瞧他那样子，屠夫似的，怎么看怎么都配不上你。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一脚蹬了。”

　　兰兰没回答，只笑盈盈地看着早就气歪了鼻子的王小山，那眼里分明流露出来的柔情蜜意，在一瞬间点燃了萧寒对王小山熊熊的嫉妒之火。
　　“使坏了吧？你那叫嫉妒，自己潦倒就见不得别人好。想棒打鸳鸯？就死了你那条坏心，我们恩爱着呢。”为了使得这一说法更具说服力，王小山不顾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把搂紧了兰兰，一低头，一双厚唇就落在了兰兰粉嫩嫩的脸上。
　　王小山和兰兰旁若无人的亲热劲头引发了萧寒的不满，他开始以无比愤慨的语气猛烈地谴责眼前这对“狗男女”的无耻行径，并把他们的行为提至人道主义的层面进行更深层次批判，但那些气急败坏的话语换来的却是愈发令自己难堪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