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过后我和柳韵去了一趟香港，她非要去那儿定做婚纱，有时候我就真想不通，这都什么年代了？咱们成都省就那么落后吗？这些东西它到了香港就真要港一些吗？婚纱在哪儿做它不一样呢？就是结婚用它来裹身体的时候，可以最大限度地露出更多的肉肉给大家观看，用得着搞那么麻烦、那么复杂吗？
　　不过看柳韵那高兴的劲儿，一付小女人幸福甜蜜的样子，我还真不能拂了她的兴儿，虽然她现在财务总监也做得爱理不理、懒心无肠的，我得花更多的时间去打理这个公司。整个公司就我一个人在那儿忙活着，累得跟条狗似的，有时候我还真后悔把老刘给挤走了。想我原来的时候多潇洒、多风流、多快活，现在呢，连在椅子上坐着发一会儿呆都是最奢侈的享受了。那老爷子也真是放心，找个女婿就象找了匹骡子，什么东西都往身上压，就不怕他撅蹄子、撂摊子、甩担子？我估摸着老爷子也有深意，你以前不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吗？现在我连喘气的时间都不给你，还有个娇滴滴的女儿全天候贴着你，看你还怎么去泡妞？只怕看到靓妞心里面都要翻胃发吐。

　　这天中午在网上看新闻的时候，看见有条新闻说晚上上海海之岛号豪华游轮上将举行盛大酒会，演艺界很多名角大腕都要参加，上海某歌舞团还将演出《天鹅湖》等经典芭蕾舞剧。这个团就是李可所在的那个团，会有李可去演出吗? 我想给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其实自己心里还是放不下，默默地关注着她的，一切和她相关的东西都会让我想起她。可打过去的时候她的手机仍然一如既往地关机，这李可做事就这么绝情，我行我素，想起了你，天天像口香糖一样粘着你，离开了你，就不会再过问你的一切。

　　晚上在办公室里挑灯夜战看资料，都是明天就要报走的，看了一些有些心烦意乱，加之疲劳过度，竟然靠在椅子上就进入了梦乡。我觉得自己到了楼房的顶上，四处都灰蒙蒙的，连周围的房屋都是这样的。没有声音，没有色彩，没有思想，仿佛什么都停滞着。这时候李可从漆黑的楼梯口走了出来，我喜出望外，想迎上去，她却飞快地地走过了我的身边，径直越过已经破烂的女儿墙，朝楼下走去。我急出一身冷汗，刚想开口叫她停下，一眨眼她就已经走到旁边矮一点那栋楼房的房顶上了，然后转过一个拐角就不见了。

　　我猛然醒了过来，心里还呯呯直跳，这是什么梦啊，怎么这么怪？
　　我拿起桌上的手机，有一条新的短消息提示，是李可的，刚才竟然没听到。这个手机铃声很小，短消息也只提醒一次，所以以前也漏过不少。我赶紧按下查看键：
　　——太阳落山了，小鸟飞走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往下沉去，马上给李可打了过去，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再拨，还是没人接。我站起来，第三次拨通后还是没人接，正当我要放弃再重新拨的时候，电话终于通了。
　　“喂，李可，干嘛不接我电话？”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
　　“喂，李可啊，怎么不说话，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啊？”
　　还是没有声音。
　　“李可，李可？”
　　电话那边还是没有声音，我以为没接通，正要挂断重拨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你是她什么人？”
　　我靠，怎么回事？怎么是个男人？是她的男朋友？我心里马上冒起一股酸气，这么快就有新欢了。我该怎么回答呢？

　　“你是谁？你是她什么人？”那边又说话了，语气很警惕的样子。
　　“我——我是她的朋友，成都的朋友，李可呢？”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她死了。”
　　“什么！？”我眼前一黑，心里像被狠狠打了一拳，击得心脏差点从胸腔里蹦出来。
　　“你是谁？你说什么？！”我低吼着。
　　“我是丨警丨察，刚才这个手机的主人从上面甲板上跳下来，已经摔死了。”

　　“不，李可！不！不会的，不会的，李可——！”我语无伦次地狂吼着，鼻子里嗡的一下酸透心髓，眼泪喷涌而出。我哭喊着，歇斯底里，右手紧握着手机贴在耳朵边：“丨警丨察同志，你跟我说，那不是李可，那不是李可！”
　　“你说她叫李可？”那个丨警丨察问道，我止住了眼泪，会不会不是李可呢？
　　“是的，你告诉我那不是她，那不是她。”我心里哆嗦着，紧张得闭上了眼睛。
　　“她叫什么名字？你们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丨警丨察在那边问周围的人，周围的声音似乎嘈杂了一下。
　　“他们说她是刚才跳芭蕾的，跳黑天鹅的，奥吉——丽雅。你等一等……喂，你说什么？李什么？……李可？对，是李可。”
　　“李可——！”我绝望地悲呼，跪了下去，蜷缩在地上，不能呼吸，眼前一遍黑暗……
　　不知什么时候，我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悲泣无声。李可，为什么？你给我发了短信，为什么不等我回你啊？这个破手机！我一扬手，手机狠狠砸在了墙上，然后我跳起来，疯了似的把办公室里的东西一阵乱砸，边砸边哭喊着李可。

　　不知什么时候，我跌跌撞撞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坐在电脑前，把李可的照片找出来，一张张地看着，那么靓丽，那么可人，那么让人怜惜。可现在我们却人鬼殊途了，疼痛象潮水一浪一浪地撞击着我的心脏，甚至腹部和胸腔都在痉挛着，眼泪在脸上干了又流，流了又干，把脸上的皮肤绷得很紧。李可，李可还是那么真实的活在我的面前。我想马上订张机票飞到上海，可柳韵那儿我怎么交待？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而且我去了又能怎样？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她死了，我到哪儿去找她？海之岛？甲板上？那血泊里孤寂冰冷的身体？她已经永远不能在我的世界里了，留给我的，只是无尽的疼痛。

　　我想起了上午看的那条新闻，打开了网页，一条新闻出现在眼前：香消玉殒，前超女魂断豪华游轮;扑朔迷离，疑因某电影主角之争。
　　我痛恨自己，为什么我没能听到那条短信？如果我马上打电话过去，李可还会死吗？也许她正等着我，想向我哭诉心中的委屈呢，而我就这样错过了，错过了她最后无助的呼唤，我怎么能原谅自己? 是我害死你的，李可，是我害死你的，是我害死了你！
　　在酒精的麻丨醉丨下，我倒在书房的地板上死去，是的，我宁愿我死去，只要能换回李可的生命，我愿意用任何东西去换。
　　给我个机会吧，李可，让我可以再爱你一次。
　　给我个机会吧，上天，让我可以再爱她一次。

　　给我个机会吧，只要她能回来，就请你们，所有的，万神万物，给我个机会吧，给我个再爱她的机会。
　　我终于发现，自己还是那么深深地爱着她……
　　在“呯”的一声巨响中，我醒了过来，窗外的阳光刺痛着我的眼睛。眼前人影晃动，柳韵已经把电脑的显示器疯狂地砸在了木地板上。
　　我茫然地坐在墙角，看着她疯狂地抱起每一样东西，砸在地板上，砸在墙上，砸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又一下，她披散着头发，哭喊着，书架上的书一本本地飞向我，我没有躲闪，任它们砸在我的胸口，我的腿上，我的脸上，嘴里咸咸的，却没有痛苦。
　　所有的，所有的世界都已经远去，在灿烂的光线里，谁的眼泪姿意地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