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是吗？”然而冰雪聪明、比我年轻四岁却处事娴熟干练得多的陈希唯，却体恤地给了我和那个人一个台阶下，实在是大方体贴的女孩儿，和年轻时候的我完全不同，是连我这种人都忍不住要偷偷称赞喜欢的女孩儿。
　　接下来的时光，大多在和陈希唯谈电影、谈小说、谈彼此对北京的看法，她和张叔宏都不是北京人，张叔宏来自东北吉林，她则出身西安的富裕家庭，再加上出身北京平民家庭的我，其实坐在一起的三个人，成长背景与学科都有太多不同，唯一共通的是，大家都想在北京生存下去，比起其它的什么地方，我们都更愿意在北京城这块地方呆下去。

　　在Before呆到近两小时后，张叔宏的手伸向了酒水单，可我比他更快地拿起了它：“今晚我请。”
2012-8-14 7:44:00
　　“都失业了甭逞强，陈希唯都说了我们来请。”他皱了皱眉，直起身体准备过来抢，我知道那个人一定会这么做，因此更快地起身避开。
　　“你是打算买了单后接着又要再省着过好长时间吗？”张叔宏说，“将单子给我。”
　　“我有带钱，今晚我带了五百块呢。张叔宏我麻烦了你们那么多，陈希唯又愿意指点我写剧本概要，如果我连麻烦别人、相约见面的酒水也不付帐，那不是太孤寒了吗？”我坚持地转过身子，然而张叔宏却不罢手地追上来，在他行将伸手去攥我的饮品单时，我转过身体说：“拜托让我付吧。求求你。”
　　那实在是一种连我自个儿听了都觉得挺可怜的声音，我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地拜托他，然而我却是这样做了。
　　“如果这一次还得让你付帐的话，那么我到底算啥玩意儿呢？所以求求你，甭再抢着买单了。”我压低声音说，“我知道张叔宏你将自己照顾得很好，最至少在今晚，甭让我显得混得太差劲儿，至少让我装出自己混得还成的样子，求求你、真的求求你。”
　　“……”张叔宏的手垂了下来，我刻意不去看他错综复杂的视线，顺利地付了帐，走出before后，北京的寒风阵阵拂来。“好冷，幸好戴了手套。”陈希唯不时地理理长发，而我却是喜欢这种长发在风中飞舞的感受，有着一种整个人都随风而起的错觉。
　　在行近分开时，张叔宏朝陈希唯低声说了几句，她看了看张叔宏，又看了看我，犹豫片刻，最后直爽地点了点头，于是张叔宏走向我：“方便的话，咱们借个地方说几句话。”在那种情景下，如果说“不”只会显得彼此的过去很不寻常，于是我只好跟着他往前走了十几步，在银淀桥那儿，张叔宏停下了脚步。

2012-8-14 7:45:00
　　在自个儿女朋友面前，提出要和我单独聊一下，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我是真的很担心地要问张叔宏这事儿的，然而这时候他却对我说了一句话。
　　“你好象快不行了。”张叔宏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啊？没有。”我心里一惊，勉强自己笑起来，“瞎说啥呢你？我可能看起来挺差劲儿的，但我啊，好歹省吃俭用地存了一点点钱，年后我就重新出去找工作，好歹也做了一阵的广告文案，北京城好歹也会有家公司收留我吧？我说你就甭瞎操这个心了。”
　　我洋洋洒洒地说着，拼命地想要在张叔宏面前表明自己过得并不是太差，虽然我这些年里攒下的钱还不及北京一高级白领半年的薪水，可是我仍想拼命向他证明我在这三年的时光里是值得的。
　　然而那个人却并不打算听我再讲下去，他稍微提高了声音，一下子就打断了我：“可是你快不行了对吧？”
　　“为啥非得断定我不行了呢？”我霍然地看着他，喉咙里面堆积着一大堆反驳的话。“我咋可能会不行呢？我还有存款可以撑好一阵子！”、“我过得很好，你知道有多少人问我有没二十二岁吗？”，这样的话语在喉咙里面翻滚，但最后，我却一句也没能说出来。
　　“不要这样说啊，张叔宏，你又不知道这三年里面我发生了啥事儿，甭用这样一副笃定的语气如此地评价我啊。”我试图不在意而洒脱地笑笑。
2012-8-14 7:46:00

　　“装出一副过得还不错的样子，可是实际上真的已经快不行了对吧？但凡你还过得幸福，以你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到我围脖留下那种祝福又温柔的话的。以你把自尊看得比啥都重要的个性，光是在西单被我拒绝以后，就不会想要再和我产生任何联系了。”
　　“你一直想要保护自己，一直拼命地想让自己不受到伤害，如果是以前的你，绝对会认为这是一种伤害。但你居然找到我的围脖，私信我那么温柔的祝福，看到那条私信，我就知道你快不行了。”
　　张叔宏的话，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我的心扉，好难受、好难受啊！那个人是如此巨细无遗地看穿了我的伪装，一下子就直切症结的核心，他看到了我最不愿意被人看见的部分，我在他面前尽可能故作坚强地捂着伤口，一昧用轻快的语调说：“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我过得还好，比以前好多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如果真是这样今晚我就用不着约你出来了！因为我已经不想要再见到你了！”张叔宏忽然轻喊了出来，这种贲射的情绪吓了我一跳，他直直地看着我：“你曾经对我做过那样的事，最起码得活出个人样儿来啊！给我看看你过得有多好、有多滋润，让我能更好地恨你、讨厌你啊！”
　　“我不想管你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连你的声音也不愿意听到，可是你看你现在的样子，郭杉杉，你已经快不行了，看着这样的你，你要我怎样去更心安理得的继续恨你和讨厌你呢？”张叔宏的每一句话，都在我心扉上敲出巨大的声响，那音量与撞荡响彻我的脑海，我一句话也回应不出来。
　　我……在这三年间，心理素质方面变坚强了，但同时，随着岁月流逝、年纪增长，我真的又比以前更脆弱了，即使我学会了说谎、既然我学会了掩饰、既然我学会了不对同事吐露真心，但是那个人……但是那个人仍然一下便洞悉了一切。
　　在那个人的面前，我说不出话来，我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