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公寓的出租车里,许家祺用黑莓发了封邮件给May,同时抄送给了David,大致内容是说他刚刚加完班,会晚点到办公室,另外请May确认当晚去上海的机票和酒店。这是办公室的规矩,如果加班到凌晨,早晨可以稍晚,不用9点到办公室,但必须在下班的时候给行政发邮件,因为邮件上会纪录你离开的时间,同时抄送你的上级老板。尽管David和Clinton同为副总裁,出于对他的尊重,这种时候Clinton也总是抄送给他,反过来,David加班之后,从来都只通知May。邮件发送时间显示2007年3月30日,5:38am。又是个不眠夜。
几个小时后,上午10点半,Clinton端着杯楼下星巴克买的咖啡出现在办公室。靠近前台坐着的May正一板一眼的接电话:“不好意思,刘总没有秘书,我是他的行政助理,您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转达。”任何一个岗位,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称谓禁忌。比如秘书,她们永远都说自己是行政,深恶痛绝别人称其为某秘书,宁可说自己是助理;比如会计,尤其是四大、投行里有财务背景的“洋会计”,他们不讨厌accountant这个词,却厌恶被称作某会计,他们自我介绍的时候往往这样说:我是做财务工作的。事实上,一般人听到“行政人员”想到的第一个工种一定是秘书;而对于所谓“财务工作的”职业判断也多半是会计。
日期:2012-09-10 16:09:27
看到许家祺拖着箱子进来,正对着电脑搭财务模型的Stephen抬头问道:“你要出差啊,下午还有个电话会哦。”“我知道,晚上的飞机。”Clinton没精打采的回答。在投行,谁也不会因为加班至次日凌晨而获得肯定、同情、钦佩或者哪怕只是一句感叹,不论男女。因为这件事情就像吃饭一样稀松平常,甚至比吃饭还平常。否则一周90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是怎么累计起来的。除了配合Clinton争取广州星宇这件事,Stephen手上还接着两个准备在香港H股上市的项目,正没黑没白的研究公司财务报表,准备Prospectus(招股书)。他来北京,多少有点迫不得已,经理做到第三年,是个很关键的时候。香港办公室像他一样三年级的Associate一共有三个,摆明了年底不可能一起提,而北京办公室只有两个经理,一个一年级,一个二年级,提副总裁的几率无论如何也比香港高。所以他来了,带着点无奈,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且没有感觉的城市。来北京之后,他工作更努力了,反正下了班也没事可做。
连着两个电话会议,先跟客户讨论路演的行程安排,又带着券商律师和公司律师“吵架”。听不同立场的律师们开会,那真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他们永远不会承认对方正确,永远都是自己有理,口若悬河,引经据典,毫不示弱。不管是资深的合伙人,还是2、3年级的小律师,自坐定立场的那一分钟起,就抱定信念真心相信自己是真理的使者。这种训练从法学院一年级就开始,坚定无比!不是很有功力的人,根本不可能打断他们,引导这种会议向着可行的方向发展。Clinton口干舌燥的抬起头时,已经下午2点半,他心里一紧,又开了一个半小时。BGC的常用律师是美国排第三的著名外所,合伙人每小时的平均费率都在800美元。粗算一下,刚才这一个半小时,BGC已经花掉了2000美元。这样下去,项目做完怎么也都要上百万美元的律师费,又要超预算。Clinton“粗暴”的打断了律师们有关于一个法律意见书是否能出的争论,匆匆结束了会议。他伸伸懒腰,尚不觉得饿,但无论如何也得吃点东西了。公司雇的阿姨不失时机地走来询问,家祺请她去楼下赛百威买份6寸火鸡三明治。“蜂蜜燕麦面包吧?”阿姨已经掌握了他的规律。“对,谢谢!”“每天都这个点才吃饭哪行啊,年轻不觉得,时间长咯,身体受不了的。”家祺笑笑不应,这个道理他当然知道,可不趁着年轻奋斗,留着好身体,老来奔波苦吗?
日期:2012-09-10 16:45:55
Clinton摘下无绳电话耳机,半边脸都发烫。这个小玩意简直就是专为投行设计。因为每个人每天都有无数电话要打,一边打一边还要在电脑上改文件搭模型,双手都不能占着。办公室又是开放空间,用免提,难免互相干扰。北京的办公条件算最好的,香港、东京办公室的人口密度差不多是北京的两倍,经常能看到大办公区里每个人都叽里呱啦的对着电脑说话,说到嗓子痛,也没能顾上和挨着坐的同事打声招呼。
每件事都刚忙了个开头,时间就指向了下午6点半,May款款的走过来提醒他该出发了,否则赶不上班机。Clinton一边收拾材料,一边皱着眉头跟Stephen交待几句,匆匆下了楼。去机场的路上,他犹豫再三,直接给广州星宇的王安青打了电话。本来想试试晚上有没有见面的可能,被对方委婉的拒绝了,语气到很客气。是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没有陈家父子的关系,BGC的面子也不能不给,都在金融圈里混,说不定哪天有遇到的时候。看来一切希望,都在明早的那半个小时。这样想着,许家祺在红眼飞机上迷糊过去,身上的毛毯滑落都全然不觉。
日期:2012-09-10 16:56:10
2. 柳暗花明
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对自己的命运作主,即便是通晓易经的大师们,也无法掌控未来。然而,这种无助和无奈背后,隐藏着让我们眷恋红尘的巨大力量。因为不知道明天的快乐和痛苦,我们孜孜不倦的索取,盲目而执著。
与王安青的早餐会进行得非常顺利,在四季酒店的西餐厅里,许家祺似乎很随意的穿着套黑色西装,没有打领带的白衬衫两颗扣子自然敞开,浆过的衣领衬托着他神采奕奕充满自信的脸。尽管只有半小时,他却没有直奔主题,反而很自然的先聊起和陈家的交情,聊起从剑桥到北京的经历。
日期:2012-09-10 17:11:36
“小伙子很优秀啊!你以前的校友和同事也都很厉害哪。”大约十分钟后,王安青调整了坐姿评价道。
“哪里,王总。我们都刚到内地来发展,很多都不懂,您要多提携。”许家祺以一个年轻人对前辈的姿态很真诚的表达。“关于合资的事”,他话锋一转接着说,“现在开放国内证券市场,的确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星宇证券的情况我大概也了解了一些,虽然还没有全面尽调,但不影响基本判断。BGC还是觉得您的公司将会是非常合适的合作伙伴。”
“哈哈,星宇不是我的公司,是公家的。小许啊,BGC的实力我当然清楚,但你应该也听说过,‘日新’已经跟我们接触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掉头,大家不都浪费时间吗?”
“JV(合资企业)的合作期限至少都是20年,如果多花点时间能换来更好的合作前景,我认为是绝对值得的。谈合资不是谈恋爱,有更合适的,就应该鼓励见异思迁,移情别恋。你说呢,王总。”
“哈哈,我看你们年轻人谈恋爱也是这个路数啊。”王安青有点沙哑的笑声在西餐厅回荡起来,他是真被眼前这个小伙子逗乐了。
许家祺低头一笑,内敛中透着镇定自若:“中国企业在美国上市,现在刚刚开了个头,以后会有更多商机。您可能还不知道,我们BGC的全球CEO之前就是纽约证交所的副主席。这些资源都是‘日新’没有的。这可是亚太到全球的提升。”
“……嗯,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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