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笔记:我的呻吟你永远不懂》
第46节作者:
东莞洪湖浪 日期:2012-09-05 23:5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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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霸电子像个搞不死的老处丨女丨,换了一种活法。这活法使她比以前更容光焕发了,更新鲜自在了,更底气十足了。起初,那些持证上岗的残疾工人搞不懂,天下竟然有不用干活的工作,此等好事自盘古开天辟地未有过,真是祖上积了德。继而是基霸电子那些不残疾的工人搞不懂了,一个订单吃紧眼看就不行了的工厂,它不宣布倒闭,反而扩招,加薪,像在打迷宗拳,莫不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管它呢,只要不少老子工钱就行。工人们都得了便宜又卖乖地这么想。
最后轮到马成功了,他也搞不懂。这些日子,他像一个医生在等待他的病人归西一样,每天掐着手指在算,估计基霸电子气数差不多了,就这个把月要倒闭了。可是左等右等,前算后算,这基霸电子就是不倒。
马成功憋不住了,它不止一次地开着小轿车经过基霸电子门口,全神贯注地往厂里瞅,疑惑却始终没有解开。他给日本总部的毛泽西打了电话,毛泽西拍着胸脯说,订单一根也没有追加。他又向周围的同行打听,没有任何迹像表明基霸电子接到了海外其它订单。唯一可以证明的是,基霸电子接到了几家国内螺丝厂的业务,这简直太好笑了,这等于猴子找不到配偶,猴急了,连母猪也不肯放过了。照理说,做母猪生意,也赚不了几个钱啊,能维持开销就恭喜贺喜了。这基霸厂,不盈利,还这么神奇活现的,吊儿郎当的,难道有护体神功?马成功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武侠名词?
没有等马成功最终想明白,答案就已经摆在眼前了,这一年的劳动节,阳光灿烂,春风送爽。基霸电子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被地方政府隆重授予员工满意企业和精神文明建设标兵单位两项荣誉称号。这下可把梁上君忙坏了,他到处领奖,做嘉宾,搞宣传,拍合照。几乎是一夜之间,他从一名工人成长为企业家,又从企业家成长为社会道德模范的感人故事被演绎成了一段脍炙人口的人间佳话。
当地政府为了发动更多企业向基霸电子学习,隔三差五地邀请法地企业家来听梁上君的事迹报告。梁上君拿着奖杯往台上一站,那庄严的气氛,那穆肃的场景,一下子就把他带入了角色,看到台下无数双渴求精神滋养眼睛,梁上君清醒地意识到,他代表的不再是基霸电子,一个电子厂在东莞算个屁。他必须往高处说,他代表的是社会良知,是推动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中国脊梁。此刻,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他不能说半点工作上的不快,不能提TTK的半根鸡毛,他应该有大气魄,大胸怀,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用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来表达自己对普罗众生的大爱。他夸张地咽呜了一口浓啖,用专业演讲师傅的表情巡视了一下四周,然后要死不活地哭喊道:法国浪漫主义诗人雪莱说过,人类最大的道德是爱。亲爱的朋友们,当你每天迎着朝阳,走向光明的人生时,你可曾想到在我们周围有一群人却在冰冷的轮椅度过人生的每一个台阶;当你和家人齐聚在电视机旁,对剧中的情节津津乐道时,你可曾想起你周围还有一群人却连聆听鸟语、观看蓝天也是一种奢望。同在一片土地上,这些残疾人面对命运的不公平,是多么需要社会的关爱和温暖。而我们基霸电子,作为勇于承担社会责任的企业,唯一能做的就是帮残疾朋友们找回生活的自信,做人的尊严。也正是这个原因,我们无中生有地在企业里安排了一百多个残疾人岗位,目的就是解决残疾人就业问题,让他们自食其力地撑起不败的人生......
梁上君越说越激动,他时而把左手举起,高高地越过头顶,像五四运动时高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热血青年,时而又把右手放在肩上,捏个小拳头,作出要入党宣誓的表情。这时台下观众已经受不了了,早已是啜泣声一片,有人欠腰伸腿,从裤兜里掏出纸巾,有人摘下眼镜,双手捂面,还有一小撮人面无表情的望着台上,显然是听得走火入魔了。此刻,梁上君再不熄灭煽情的火种,会场上群众的眼泪就会汇成汪洋大海了。梁上君似乎意识到了,他突然打住,缄默了五秒钟,等台下的人都不哭了,铿锵有力地喊道:音乐——起——再没有心的沙漠,再没有爱的荒园,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会变成美好的人间......这时所有人自发地站了起来,击掌合唱, 现场气氛一下子进入了高丨潮丨。
高丨潮丨过后,梁上君光荣退场,主持人请领导总结发言。领导的话很简洁,很得要领。他说,像基霸这样的企业,是有良心的企业,我们要关注它成长,扶持它发展,协助它早日屹立于世界企业之林。
领导这么说的时候,台下开始欢呼雀跃,都说梁上君的事迹太感人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会场最后一排的左边角落里,有一个来虚心学习的企业家,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没有鼓一次掌,没有落一滴泪,甚至连响屁都没有放一个,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听着,像木偶一样,不赞叹,不鄙夷,不微笑,不嘲讽。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他什么也没有想,反正像个傻B一样,低调得有点过分。
事实上,这个低调的企业家认识台上演讲的那个企业家,不但认识,而且非常认识,他们曾经是竟争对手,但现在不是了,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对手。
你一定认为这个人是马成功。不错,就是他。
事实上,梁上君的演说,马成功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但领导的发言,他听得十分真切。领导用了三个关健词:关注,扶持,协助。这让马成功心里波澜起伏,无论做多少次深呼吸也无法平静。他潜意识里已经感觉到,基霸像一个输疯了的赌徒,在他眼皮底下,抽了一张老千。
马成功第一个离开了会场,留下了一句谁也没有听清楚的咒骂:雪莱明明是英国人,狗日的梁上君,欺世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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