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让老奴给四小姐说说吧。”姚嬷嬷自然包揽这解说的活计，老夫人点了点头姚嬷嬷便娓娓道来，“四小姐，连府的布局事实上是呈扇形的，平日里置身府内您可能没有感觉，我们的后院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沿湖排成一条曲线的，每位主子的后院里都有一个小池塘可以连通这片水域，包括您的绿翘居。”

　　我这才想起来绿翘居屋后的确还有一个池塘，只是那个池子在母亲的闺房后面。
　　我接着听姚嬷嬷讲道，“相府其实是围绕着这片湖泊而建立，但是这湖泊实在太大，建府只利用了这湖的丁点地方，我们现在去的荷塘其实才是相府真正的中心，那里假山众多，荷塘隐在山后，四小姐怕是没有窥见过全貌吧？”
　　老夫人趁机搭了一句，“起先也是怕说个不清楚，便只为你简单介绍了一番，多少年了呢，相府守着这么大一片地方，外界知晓的人多数已经作古。”
　　我点了点头，问道，“这么大一片湖泊，不知可取了名字？”
　　姚嬷嬷却是怪异一笑，答道，“此湖名唤小池。”
　　我却是瞠目结舌，这般促狭的名字，也不知是谁取得？这么大一汪池水，不，湖水，竟然唤作小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怪不得府里众人都爱称之为荷塘，我原来还奇怪呢，怎么竟然没个名字。原来竟是大家都不好意思喊出口来，若是堂而皇之的称之为小池，那么外间还真道相府是多么奢侈，皇权与相权关系悱恻，尤其是如今这时候，相府正是该全力低调而非挑衅天威。
　　思及此，今日这宴会为何又要选这么个地儿来举办，绝不会是想儿随口一句便能应承的，怕还是有些缘由罢，无奈我一时难以参详。
　　谈话间已然闻到荷香阵阵，估计到了所谓的荷塘那里，我再透过窗子往外望去，远远便见塘边立着一块高大的奇石，果见上题小池二字。
　　再看向诸人口中的水榭、回廊，又与她们所说的相去甚远。只见几位夫人口中所说的水榭竟是如同一张蝉联紧密的网布在了湖水之上，不过这水廊到底没有真正的在湖中央，而是靠着湖边建造的。我细细数了一番，大大小小的水榭高低错落共有十八个之多，而每个亭子之间都有回廊连接，此时宴席还未开始，宾客也未至，府内的仆从各自忙碌着，却是一番从容不迫，我忍不住感叹，严氏果真是端了一副好手段。

　　日期：2014-08-08 12:47
　　第四十七章
　　连府的这池塘实在大的吓人。
　　如果说当年高祖皇帝为了重用月家定都昌平，足见上心，那么连府的所作所为则更是耐人寻味些，当时在位的连相一掷千金买下了昌平城外的一处天然湖泊，据说就是为了造出这九曲十八弯，却又大笔一挥提下一个与实际相悖的湖名——小池。
　　熟读史书并地理志的人都知道其实如今的昌平城并不是真正的昌平，当年连府定址之后，高祖皇帝随后便在连府与月山之间圈地督造皇宫，慢慢的，皇宫四周便修葺了新的城池，唤作昌平，那么真正的昌平便只能唤作其他了。

　　自古狡兔死走狗烹，按说连府出卖旧主迎立新主本该为天下世族所不齿，亦该为高祖皇帝所忌惮，毕竟今日你可以背叛前朝皇帝来日你便能背叛我，偏偏皇帝给与了十足的信任。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连府还在皇帝面前显露出泼天的财富，将府邸造的美轮美奂，堪比小型皇宫，外人看来明显是挑衅皇权之为却反而得到了高祖皇帝的嘉许。这事中透露的古怪，如今又有多少人看得明白？
　　而这位出其不意，处事荒诞不经的相爷，正是如今的老相连漠之父连琛。
　　老夫人不知什么时候接下了话茬，有些事情姚嬷嬷作为下人知道的也不甚清楚，倒是作为老祖母的楚氏知道的多一些，不过老夫人也才六十七岁，大月立朝已有七十八年，那些对于往事知之甚详之人早已作古，因而过往如何，我们也只能浅浅品尝……
　　“云姐儿，外人对于你曾祖父所为评判颇多，不知你道如何？”老夫人说的渴了，姚嬷嬷见了忙伺候主子喝茶，楚氏只是微微抿了一口，又是感叹，不如云姐的手艺。
　　日期：2014-08-08 12:47
　　幸而船上都是自己人，如若唤作别人我都要怀疑这是故意害我了，深闺妇人枉议朝政可是死罪。不过我若是怕了这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可就不是我了，入宫多年，前朝后宫，我议论琢磨的朝政大事还少么？可惜今时今日被困于连府，对外间动向知道的反而越来越少了……

　　平心一想，会写下小池二字，可见这位曾祖父的脾性似乎没有如今的老相这么贪恋权势，反是心性旷达之辈，便道，“老夫人听我一辨，权当笑话，如何？”
　　我见她点头，便将心中的主意尽数告知，“楚云曾读过大月立国之始末，书上记载‘上得易甫，大喜，曰：昔闻连氏素有相才，今日一见果不虚传。’后又有记载‘连琛，双才之人，夜奔始为相。’双才一言，是否说明曾祖父除却身具高才以外还怀有巨富？行军打仗最耗钱粮，但是祖父在立朝以后还能督造连府，可见其财富之巨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楚云浅见，曾祖父散尽万贯家财恐怕只是为了让高祖皇帝明白连府誓死效忠的决心。毕竟狡兔死走狗烹，曾祖父又是前朝投奔之人，难免不被他人猜忌，此番作为既安定了圣心又表达了忠心，说直白些，便是让高祖知晓现在我们连府已经没有钱了，穷了，需要依靠您过活了，您也不必猜忌我有了钱做出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来。我好歹为您立下些许功劳，我如此情真意切，皇帝陛下您可否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因此连府造的越是富贵反而越是让高祖安心。”

　　这般分析完全是按照我所知道的资料而言，但是总觉得漏了什么，我又想了想，大月立朝功臣不止曾祖父一人，如今依旧活跃在朝堂之上的除了连府可不还有明承王府么，是了，高祖留下连府必定还是有别的原因。
　　我继续道，“那明承王府之功与祖父相比如何，先家得封王位世袭之恩，而曾祖却懂得韬光养晦，一得一失，在高祖心中恐怕高低立现吧！高祖立朝不过七年便生病去世，全靠曾祖父一力扶持太宗皇帝，由此可见高祖亦不是那等目光短浅之人，留下曾祖想必亦是为了抗衡王府吧！”
　　我这一番分析，老夫人原本只是微笑的脸倒是笑的更加灿烂起来，观她神色怕是说中了个八九不离十，至少是让她满意的。我不是善于表达情绪之人，正愁难以攻入老夫人心房，也许我已经摸到了些许门道。
　　老夫人听我一言，却是笑了，“云姐儿，你果然聪慧，外人看了几十年都没能看明白，你不过随意一听竟然也能猜出七八分。”夸赞之意不言而喻。
　　“高祖留下你曾祖父，的确有压制明承王府之心。”老夫人毕竟是高了两辈身份的人，对于当年的往事多少有些知道，不过我得到她这一句便已经足够了。
　　日期：2014-08-08 12: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