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司机的陈年旧事》
第46节

作者: 信中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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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老丁内心有多么的焦灼,固定的刑期令他束手无策,没权没势的他只能干等着这一年半刑期的结束,还要谨小慎微防止被加刑。服刑期间,老丁的妻子儿女始终也没有探望过他,一年半的时间对外面的人来说,日子过得飞快,但里面的老丁度日如年。不觉间,老丁迅速的苍老,脊梁已经不再那么笔直。
  老丁入狱的时间是八十年代末,到刑期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九十年代。以他和眉子被判刑做为时间节点,属于老丁的那个轰轰烈烈的八十年代就结束了。在八十年代,老丁凭借敏锐的头脑和吃苦耐劳的精神,成为了最早富起来的一批人,用当时的流行话来说是“时代的弄潮儿”。同时老丁也因为自己的风流滥情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的八十年代以荒唐的闹剧形式收尾。

  从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整个社会的变化是翻天覆地。等到老丁和眉子出狱,九十年代到来之后,世界已经又是一个模样。新的时代,内心倔强的老丁当然不会颓废,眉子的斗志也未被磨灭,他们还将在自己今后的路上写出人生的辉煌。
  第二部分结束
  日期:2014-02-20 21:38:00
  眉子比老丁早半年出狱。
  去监狱门口接眉子的,是董利兴的妻子,老丁在董利兴上一次探监的时候拜托了他这件事。老丁曾经想让国成或者玉刚接,后来一想,玉刚是自己的堂弟,碍着和增淑的叔嫂关系不方便,国成又是国家工作人员,也不合适,而眉子的家人已经恩断义绝,想必是无法容忍这样一个辱没门风的女儿。思来想去,老丁只好找了董利兴,好在对方没说什么,把眉子先接回了自己家。
  眉子没有住在董利兴家,而是自己又租了一处民房,她不愿意给人家添麻烦,毕竟在世俗的人眼里,自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她和老丁一起办的存折都在国成那里,她取出了一部分,权且度日,等待着老丁出来,再商量今后的事情。这半年里,眉子几乎没有出门,一个人孤独的生活着,每天早睡早起,生活起居极有规律,如无必要从不主动联络别人。这样的日子里,她想了很多事,她曾经以为自己并不比任何男人差,男人能做的她一样能做,与老丁相处的这些年里也是她占据强势地位。但现在真的一个人的时候,她发现,没有了老丁,自己就完全没了主心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她只有静静的等待着老丁出狱,好在半年时间不长。

  老丁终于服满了刑,这一天的上午,他扳着手指头算计无数次的日子终于到来。办理了相关的手续,老丁换回了入狱时的衣服,把自己的物品包了一个小包,走出了监狱的大门。碧蓝的天空晴朗而透亮,灼热的阳光让老丁睁不开眼睛。鼻子里传来的是本应熟悉却又久违的味道,老丁说不清楚那是花香还是泥土香,那是自由的味道。
  国成、玉刚他们几个朋友早已在门外等待,见到老丁出来,赶忙迎上去,兄弟们相见,悲喜交加,老丁监狱里走了一遭,也算是一次劫难。老丁坐上国成从单位借来的汽车,直接被拉到一个澡堂子洗澡,以前的衣服被统统扔掉,浑身上下全被换了个里外一新。而后汽车就直接开到了玉刚的饭店里,老丁本想先去见眉子,但不好推辞兄弟们的安排,只好与大家喝了个尽兴。酒席上所有人都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玉刚说着说着就流了泪,其他人很快也被感染的提泪横流。酒精最大的魅力,就是能够让平时端着的人释放出自己的真性情。

  老丁虽然喝了不少,但仍然牵挂着眉子,时间差不多了,就说自己要去眉子那里,朋友们怕他喝醉了不安全,想让他在饭店住一夜,老丁却执意要走。看到他这么坚持,就让没喝酒的玉清骑上摩托,载着老丁去找眉子。
  好在眉子住的地方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走到院门口,从门缝里看到里边还开着灯。老丁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里边传出眉子有点颤抖的声音:“老丁?”,老丁应了一声,眉子打开了大门,玉清看老丁安全了,告了个别就识趣的走了。
  老丁和眉子四目相对,没有说什么。这么多年来,两人的心迹彼此都已经清楚,眉子只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老丁说:“傍晚到的家”,就跟着眉子进了屋。
  历经苦难的两个人,虽是令人不齿的婚外情,却也情真意切,眉子在抱住老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哭了,她永远也不想再被强行和老丁分开。
  日期:2014-02-20 23:22:00
  第二天一早,老丁起床后就出了门,他先去见过了父亲,父亲想说点什么,却终究没说,只是说了些监狱受罪了,以后要走正路之类的废话。老丁在父亲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就走进了自己家的院子。
  还是那个熟悉的院子,还是打扫的干干净净,老丁走进大门之后感慨万千,这是自己从小的家,现在却被自己抛弃了。
  虎子没在家,增淑正在屋里熨衣服。老丁进了屋,增淑一抬头发现是他,就又低下了头,继续干着自己的活计。近两年没见了,增淑看起来也苍老了许多,眼角多了许多皱纹,额边也有了稀稀落落的白发,多年来的愁苦都写在了脸上。

  这气氛让老丁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已经太久没有回家,现在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客人一般。
  老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在椅子上坐下,咳嗽了一声。增淑眼皮仍然没有抬,但终于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昨天”,老丁回答,两眼望着房梁。
  又是一阵沉默,增淑把毛巾又喷了些水,铺在衬衣上,手里的熨斗稳稳的在上面走了一趟,随着“嗤”的一声响,一阵水汽腾了起来。增淑把衬衣拿起来,用衣架撑住,挂在旁边的衣架上,动作很慢,又拿起旁边一件上衣搁在了熨板上,却没有把毛巾铺上去,低头呆立着考虑了一会儿,问老丁:“以后打算怎么办?”

  增淑在告发了老丁重婚罪之后,本来是没打算要让他坐牢的,她只是个农村妇女,根本没有像那么多。但当老丁真的被逮捕,判处有期徒刑,就又心生悔意,在她传统的观念里,丈夫再不对,自己也不应该亲手害他。特别是女儿出嫁之后,增淑的心一下子就变得空空落落,儿子还小,没人能给她拿主意,更没人能抚慰她的心。但增淑没有对任何人说自己后悔,她需要表明自己的坚强,也需要面子。

  当初真的是无可挽回了吗?只有让老丁去坐牢这一条路可以走?这个问题每天都在问自己。
  其实她一直在算计着老丁的归期,但老丁出狱比她预想的日期要早,因为她不知道,判决前在看守所的日子也会算在服刑期里。
  此刻老丁终于回来了,她想说:“我原谅你,回来过吧。”但说不出口,只是淡淡的问以后怎么办。
  老丁是聪明人,听到这句问话就明白,增淑还有挽回的意思,他并不是不动心,女儿与自己反目令他受了很大的打击,他也渴望自己能够回到以前那个家里,看着儿子长大成人,孝顺父亲,平淡过日子。可是今天早晨就计划好了回家要完成的任务不能轻易放弃,因为现在木已成舟,眉子那边绝不能甩手不管,没有感情的婚姻他也完全不可接受。见识过大海的鱼,绝不愿意再回到水族箱里去。老丁咬了咬牙,用尽量平和的口气说:“咱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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