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国者)
这是一部关于推理的小说,也是一部关于战争的小说,它讲述了发生七十多年前的那场深深地镌刻在中国人的记忆中的战争,讲述了战争中一些普通的人,一些不寻常的经历以及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不忘历史的最好方式,就是讲述最真实的历史,最真实的战争
第一章
民国二十六年深秋,上海,暴雨已经下了整整两天,暴雨声中时不时会传来尖利的炮弹摩擦空气的声音,这些突兀的声音撕裂了单调的雨声,给所有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人们带来死亡的感觉,但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他们只是在听见这种声音的时候屏住呼吸,等待着炮弹落地后发出沉闷的爆炸声,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做着该做的事情。战争干扰了生活,但并没有中止生活,一切都还要继续,至少对活着的人是这样。
从八月十三日开始的战争进行了整整两个月,闸北、杨树浦早已成为一片废墟,战事正在蔓延到整个华界,甚至租界也不能幸免,就在两天前,法租界也落下了炮弹,在刚逃进租界惊魂未定的人们中间未免又激起了一片惊慌。
上海暂时还在国民政府的手中,而且从前方传来的都是胜利的消息,但日渐激烈的枪炮声和日军飞机越来越频繁的轰炸使人们意识到战局也许并不像想象的那么乐观。尤其是人们每天都能看到大量从前线送下来的血肉模糊的伤员,这些伤员的数量之多状况之惨烈超出了人们的承受能力,更不用说整夜往返于前后方之间的各种车辆,虽然人们无法看到运送的是什么,但每个人都能从那渗到街面的血迹上猜到一二。这种状况日复一日,终于转化为一种惊慌,迅速地在居民中扩散,最终在某一时刻,成为人们涌向租界躲避战火的理由。
时钟敲响八下,已经到了晚上八点,也到了宋穹每天固定的喝茶时间。他独自坐在黑暗中,近两个月他已经习惯了停电,也习惯了在黑暗中熬过每一个漫漫长夜。他缓缓地端起刚沏好的一杯茶,用嘴轻轻地吹去水面上的热气,然后闻了闻茶的清香,他很喜欢乌龙茶这股特有的香气,这股清香使他暂时忘记了眼前的一切烦恼。
天空中隐隐传来炮弹飞行的呼啸声,声音越来越大,两个月来,宋穹对于这种炮弹与空气的摩擦声已经很熟悉,他并不十分担心,这里距离公共租界只不过一条街的距离,附近也没有任何一家和军队或正在进行的战事有关的单位,日本人没有必要冒着攻击租界的危险进行无谓的炮击。
但这个声音在刹那间突然变得与他异常地接近,尖利刺耳的声音震动着他的耳膜,使得宋穹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端着茶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心中暗暗地说:“难道真的来了?”
紧接着他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无数玻璃被震碎的声响,一股强劲的冲击波如飓风般在瞬间席卷了屋子里的一切,宋穹在猝不及防中被高高抛起,然后重重地落到地上。
他的双耳短暂地失去了听力,身体也失去了躲闪逃避的能力,只能无助地看着被爆炸引起的气流抛到空中的各种杂物在自己眼前飞舞,而从屋顶被震落的大量尘土仿佛正在把自己埋葬,整个屋子弥漫着使人窒息的火药味。
宋穹静静地躺在地上,几分钟后,他恢复了知觉,觉得全身骨头肌肉如撕裂般疼痛,他用手撑着地慢慢地坐起来,然后拍了拍头上的尘土。
“宋先生,宋先生。”一个惊慌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着,“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宋穹用低沉的声音说,“你去厨房找找煤气灯,看看坏了没有,要没坏就点上。”
十分钟后,黑暗中终于出现了灯光,就着煤气灯,宋穹看见一张年轻而苍白的脸色。
“没事。”他慢慢地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怕他的肩膀,“没事。”
这个年轻人叫赵子安,他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嘴唇抖动着,说:“是日本人,他们来了。”
“还没有。”宋穹安详地说,“远处还有枪炮声,这只是一个意外——你受伤没有?”
赵子安摇摇头。
“您脸上有血。”他说。
“没关系,只是点擦伤,等天亮我去看看吴医生——希望他的诊所没事。”
“我们——要不要搬走?”赵子安问。
“不,既然是意外,就不会经常发生。”宋穹温和地说,“你先收拾一下房间,帮我铺下床,再去厨房烧点开水,我找找我的茶叶,无论发生什么事,茶总是要喝的,今晚也总是要睡觉的。”
爆炸在尚未逃跑的居民中激起了一阵骚动,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乱窜,最终他们安静下来,透过被震碎的门窗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个巨大的弹坑,这个弹坑对于所有留下来的人来说都是一个不祥之兆,这种不祥之兆甚至连住在不远处租界内的人们也能感受得到。
日期:2015-08-24 15:50:10
这时大门外传来汽车马达声,一道耀眼的白光透过被炸坏的大门直射进来,随后汽车关上车灯熄了火,停在了门口,宋穹和赵子安互相看了一眼。
“不速之客。”宋穹低声说,“来得真不是时候,但愿他们足够小心,没掉进弹坑里。”
“日本人?”赵子安不安地说。
宋穹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你太紧张了。”
“宋先生在吗?”有人在门外喊,声音不大,而且充满恭敬。
“是找您的。”赵子安舒了口气,“是中国人。”
“当然。”宋穹喃喃地说,“子安,你去告诉他,就说今晚不方便,有事明天再来。”
赵子安点点头,他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提着煤油灯,小心地绕过散落在屋子中的杂物,打开了千疮百孔的大门,他低声和来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回到屋子。
“他说来的是位夫人,她坚持要现在见您,说是杜先生介绍来的。”赵子安小心地说。
“杜先生?”宋穹苦涩地笑了笑,“就是蒋先生介绍的也没用了。”
“那我怎么对她说?”
“你去找两把椅子,烧点开水。”
“什么?”
“照我说的做。”宋穹轻轻地推开赵子安,一个黑影正在向他走来。
“您是宋先生?”一个女人的声音问,她的声音很柔和,听不出有多大年纪。
“我就是,您是——”
“我姓刘,”她犹豫了一会,接着说:“夫家姓张。”
“张夫人。”
他们在尚未完全散去的烟尘中借着惨白的煤气灯互相看了看对方,宋穹看见一张美丽而略带沧桑的中年女人的面孔,她个子很高,几乎比并不算矮的宋穹高出半个头,这样的身高在上海显得很醒目。她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围着一条暗红的围巾,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皮箱,尽管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悲哀和绝望,尽管她力图使自己以一种平等甚至略带谦卑的姿态面对对方,但依旧无法掩饰她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气和高贵,这样的面孔他并不陌生,在上海,这样面孔往往意味着权力和金钱,也意味着与金钱和权力息息相关的残忍和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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