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明打电话给牛鹏，一直占线。之前，张子明都想好了：如果牛鹏不见自己，只好到他家里去，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的。又拨了一次，竟然通了。牛鹏说：“子明啊，我现在在办公室呢，哦，你来办公室谈吧。”想不到牛鹏这么痛快，张子明松了口气。进入市府大楼时，张子明没乘电梯，主要是为了安全，万一碰见个多嘴的熟人，就麻烦了。从侧门走楼梯，几乎是一溜小跑的到了牛鹏的办公室。牛鹏正在接听一个电话，像是听一个处长汇报什么。张子明一直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站着，见牛鹏放了电话，便赶紧上前两步：“牛市长，我来了。”牛鹏哦了一声，没说什么话，眼睛却一直盯着电脑，像看什东西。张子明知道，是该来一下“互动”的，便走到桌边，拿起牛鹏的水杯，走到饮水机边倒满了水。牛鹏像是刚看见，说：“子明客气了，你也喝啊。”张子明说：“牛市长辛苦，应该的。”牛鹏说：“最近的《机关简报》都是些老调重弹。”张子明便把话往那上面引：“呵呵，牛市长，《机

　　关简报》上可有清泉女生自杀的事？”牛鹏一脸严肃：“听说此事与你有关？”张子明说：“组织上给我什么处分我都接受的，人命关天啊，听说刘市长那边很生气，毕竟牵扯到了刘公子啊，大不了让我将我撤职，给人民一个交代嘛。”牛鹏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好长时间没说话。张子明又说：“我这次来就是像牛市长表明态度的，我接受组织上的任何处分。”牛鹏抬起头，说：“人命关天啊，不是让某个人挡一挡，就可以过去的。”张子明似乎听出了这话里的一丝希望，等着牛鹏继续说下去。牛鹏却说：“我这个常委其实没什么用的。”张子明马上拍了一下：“牛市长的能力，我们做下属的是很佩服的。”牛鹏没说什么。张子明未免有点失望，正想着找借口离开呢，牛鹏却问：“这个案子具体怎么回事？”张子明便简要说了一下。又强调说：“那个女生自杀前，写了篇日记的，说刘派派还不放过她，所以家长闹的很厉害，刘市长的意思该是把我弄出来挡一挡的，平息民怨嘛，我接受组织的

　　处分。”牛鹏听后，没说什么。张子明很是失望。
　　从牛鹏办公室出来后，张子明感到了一种悲壮，也不在乎那么多了，他拨通了何一鸣的手机，想问问刘丙辰在不在。何一鸣却说：“我现在在赶一个材料呢，下次再谈。”没等张子明说什么就挂了。张子明知道也许何一鸣就在刘丙辰身边，看来刘丙辰是不打算见自己了。正想着，崔慎之又打电话说，张县长，你在哪里？现在县里都流传你昨晚和李书记闹翻了。张子明猛然觉悟：看来这是李昂他们宴请自己的真正目的，让清泉的干部们知道张子明和我李昂弄翻了，再加上女生自杀一事，落井下石，有调查组调查时，让清泉的干部们主动划清界限，这一招高啊。

　　张子明走出市委，在一条小路边的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现在的心情很乱，很累。刘丙辰不想见自己，这意味着什么，他当然知道：给自己判“死刑”了。张子明现在需要一个突破口。想了会儿，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刘紫超的电话号码，还没接通，又马上挂了。万一刘紫超不接怎么办？这个时候她应该在教育局的。张子明打了个车向市教育局的方向走去。
　　刘紫超对张子明的到来还是很热情，说：“小张怎么来了？”张子明说：“今天来文殊办点事，想好长时间没见到刘姨了，特地过来看看。”
　　刘紫超笑着：“小张倒是很有心啊。”
　　张子明考虑着怎样把话说出口。刘紫超却问：“张师傅最近好吧？”
　　张子明说：“让刘姨费心了，他好着呢。”
　　刘紫超说：：“上回张师傅给我记得那些东西很灵的，前些天我老是头晕，觉得是这办公室北面的窗户有邪气，就按张师傅记得东西查了查，放了盆仙人掌，这头就真不晕了。”张子明觉得这话有点像某个广告，有点哭笑不得，只是附和着：“哦，刘姨身体好就好。”刘紫超有压低了声音：“上回张师傅说的阴婚的事，我跟医院院长说过了，给留意一下，怎么着也得模样好看的，可不能找出车祸的，缺胳膊少腿的。”张子明很认真的样子：“那是，那是。”见刘紫超不说什么了，张子明咽了口唾沫，说：“刘姨，我这次来，也是想和刘市长道歉的。”刘紫超笑了下，看着他说：“小张这次来主要为这事？”张子明忙摆手道：“主要是看刘姨的。”边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榴弹”级别的卡，“上回派派的事，我处理的应该没问题的，这次可能是被人故意弄出来的。”刘紫超像是没看见张子明的动作，说：“这事让公丨安丨局的同志尽快查清楚就是了。”张子明又把那张卡向她面前推了推，“刘姨，这十万块是我让派派在暑假旅游的。”刘紫超像是依然没注意张子明的动作，叹了口气，“都怪派派这孩子多事，哦，对了，今晚老刘应该在家的，要不我和他说说？”张子明笑着；“那就麻烦刘姨了。”

　　临走的时候，刘紫超说：“小张，快把卡带走，这像什么话。”张子明故作疑惑的样子：“什么卡？我哪带什么卡？刘姨记错了吧？”刘紫超呵呵笑道：“小张不像话，说我老了吗？”张子明也笑着：“刘姨说哪里话。”刘紫超只是笑着说：“小张不像话啊。”
　　刚从教育局出来没多久，就接到了吴萍的电话。她问张子明事情办得怎样。张子明说差不多了，但胜负难料。吴萍又问张子明现在在哪儿。张子明现在只想单独待会儿，就说正准被回清泉呢，有机会再感谢你啊。吴萍说，那好，有事电话联系。
　　挂了电话后，张子明才感到自己确实是饿了，就随便找了个偏僻的饭馆吃了点饭。天黑还早，到哪里待会儿呢？回一趟清泉，再赶回来？太累了，再说时间又来不及。刚才真该和吴萍说实话的，至少在她那里睡会儿也好。想来想去，张子明还是决定去图书馆待会儿，人少，安静，还可以养精蓄锐的。文殊市的图书馆座落在偏北的位置。张子明在省城当记者时，每次回家，都要来借几本回去看的。简单登记下后，张子明走了进来。几年没来，图书依旧啊。其实这个时候，张子明是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看不进去的。休息是主要目的，对张子明来说，这是图书馆的主要作用。他随便找了本书，叫《唐宋诗选》的，然后找了个靠墙角的椅子，坐了下来。顺手翻开书，看到的是这样一首：

　　选得幽居惬野情，
　　终年无送亦无迎。
　　有时直上孤峰顶，
　　月下披云啸一声。
　　看后，张子明不觉有点败兴。暗想道，这个是不是跟算命的卦辞差不多呢？为什么会翻到这一首？难道老天在给我什么暗示？再翻，又看到这样一首；
　　终日看山不厌山，
　　买山终诗老山间。
　　山花落尽山常在，

　　山水空流山自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