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谁啊,什么?我这边听不清。”吴乡长大声地吼道。通信业在吉卫县刚刚起步,信号塔的建设也才开始缓慢铺开,因为邻乡富川乡煤矿众多,所以县通信公司率先在富川乡建设了信号塔,而相对落后的塔山乡来说,建设信号塔估计在若干年以后。但塔山乡还是能借借光,时强时弱地收到信号。
“什么?你再说一遍?”吴乡长突然站起了来,神色巨变,歇斯底里地喊道。
郝建着实被吴乡长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吓得他后退了一步。
吴乡长意识到刚才有些失态,很快恢复了平静。并对着做了一个摆手的动作。
郝建立刻意识到是让自己回避,便转身退出了办公室。走到门外,依然能听到吴乡长污言秽语地大骂脏话。
吴乡长虽为官场中人,但身上更多了些江湖匪气,也可能与长期在基层工作有关,成天与不懂文化,不懂政策,不懂法律的芸芸百姓打交道,如果你咬文嚼字地讲大道理,保准被百姓一扁担把你打出来。
郝建也意识到自己心里藏不住东西,在官场上这叫不成熟,不稳重。那个领导喜欢成天打听别人,到处乱嚼舌头的下属。郝建现在十分感谢刚才的那个电话,如果真的说出来,吴乡长会怎么看他呢?郝建对自己见风是雨的工作作法为深感自责。
通过这些天来的观察和实践,郝建对基层工作还是有了一定了解。对于这个思想落后,固步自封的塔山乡来说,不需要你有多么强大的工作能力,不需要你有多么辉煌的实战经历,需要的是低调中察言观色,需要的是行事中小心谨慎。这不,虽说是李梦男安排的工作,别人没有完成,而你完成了,那么说你的能力要比人家副乡长的水平还要强吗?就算强,你也得藏着掖着。
回到房间里,本想午睡一会儿,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老婆,还附着胡原爱那漂亮的图像,郝建心里一喜,难不成老婆回心转意啦!
可是接完电话,他又失望了,他把老婆这两个字从联系人里删除了。老婆根本就没那意思,要他明天赶回县城,一起到房产局办理房子过户手续,没有他的签字,房产局不干。
事情还算顺利,上午两个就把所有的手续给办完了,胡原爱说咱俩好和好散,不妨一起吃一顿最后的午餐,郝建说好呀,那就去国庆路的水云间,那是他们开始的地方。胡原爱也同意了。可是正当他们一前一后赶去的时候,路上遇见了胡原爱现在的男友,也就是她的领导,黄前伟,郝建也认识。黄前伟当即勃然大怒,甩了胡原爱一记耳光后,便愤然离去,胡原爱当然后面苦苦追赶,吃饭的事情给忘记了。
离开我只为了这样的男人?
郝建摇头笑了笑,点了份快餐,吃饱了便坐上回乡的班车。
回到乡政府时,正是吃晚饭的时间,机关人员陆续拿着饭盆往食堂走去。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你才能见着一些平时见不到的人。这不,计生办协会秘书冯启坤风风火火地骑着自行车从大门冲了进来。快速地骑到食堂门口,随手把自行车一扔,一猛子钻进了食堂。
冯启坤40岁上下,就是石河村人,出了名了精打细算。就拿这吃饭来说吧,平时上班不见人影,一到吃饭时间比公鸡打鸣还准时,保准掐着秒表从家里杀过来。他是有妻有子的人,但为了享用食堂免费的午餐,不得已舍弃与家人一同吃饭。十几年下来,风雨无阻,顿顿不落。
郝建也拿着饭盆来到了食堂。刚一进食堂,机关人员把灶台围得似铁桶般,想要见缝插针,连着苍蝇都飞不过去。
“急什么,急什么?没看到面还没下锅吗?就没见过你们这些人,干工作都没有这么积极,吃起饭来比下地干活的人都吃得多。”正在做饭的柳妈一边煮着面,一边大声吆喝道。
大家似乎习惯了这种生活,一些人敲着碗筷叽叽喳喳地叫道:“柳妈,吴乡在的时候你又是肉又是菜的,吴乡不在你就成天的土豆白菜,看看,菜里连点油腥都没有,那你说我们吃了消化能不快吗?”
“有本事你们就当乡长啊,你们当了乡长,想吃什么老婆子给你们做什么。”
柳妈不管你们是乡长还是一般人,那嘴巴吧嗒吧嗒起来一块收拾,这就印证了那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不一会儿,面还没有煮熟,一些人已经等的迫不及待了,拿起手中的筷子就是一通乱捞。旁边的人看见了,纷纷效仿,把柳妈快要挤到泔水桶上面去了。不到一会功夫,一锅没有煮熟的面已经被抢了精光。捞到面的个个兴高采烈,满面油光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柳妈无奈地又开始下面,嘴里喋喋不休地说道:“还干部呢,我看呢,一个个就扫荡的日本鬼子一般。”
轮到郝建捞面时,刚才吃了第一碗的人又涌了上来。他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筷子用舌头一舔,直接插到锅里去捞面。
“捞什么捞?再捞也就是土豆和白菜,你能捞出肉来?”农委办的张一生戴着厚厚的眼睛,眼睛不眨地翻来覆去在菜锅里挑拣着。
郝建终于捞上了面,走到菜锅跟前已经快要见底了。只见柳妈表情严肃,手拿勺子,铁塔似的站着锅跟前,问道:“你第几碗了?”
郝建委屈地说道:“我才第一碗。”
“你才第一碗?我明明刚才看到你已经捞了一碗,怎么现在说是第一碗?”柳妈就像怨妇似的,苦大仇深拉长了脸,好像是吃她家的一样。
郝建把碗递过去,争辩道:“你自己看,碗边还是干净的,我总不至于跳进去捞吧?”
一旁的人也为郝建作证,柳妈才拿起勺子,穿进锅里舀了一勺菜,然后又抖了抖,扣到郝建饭盆里。嘴里还嘀咕道:“一个新来的,工作没干多少,火气还蛮大。”
郝建无力争辩,悻悻地端着饭盆走出了食堂。吃一顿饭,好比排队买火车票,要眼疾手快,腿脚还的利索,你稍微反应慢一拍,得了,今天中午你回去吃泡面吧。
今天乡里的领导都不在,所以一些人选择了到包间吃饭,一些人已经习惯了农民式的吃饭,往门口一蹲,围成一圈,叽里呱啦地谈笑着逸闻趣事。
年轻的女干部吃得少,基本上都选择了回宿舍吃饭。没有女人的饭局或多或少少了一些谈资。但年经大一些的妇女,两腿一叉,比一些男干部都豪迈,仍由他们谈论男女之事,时不时地还要插上一两句。
郝建吃饭的时候,干部不外乎询问着关于他的情况,有的人甚至问到他祖上是干嘛的类似的话题,一时让郝建难以回答。都说乡镇干部普遍水平不高,由此看来,也确实如此。
冯启坤吃完饭风风火火地骑车要走,旁人问道:“急着回去干嘛啊,一会儿打麻将。”
冯启坤抹了一下嘴道:“今天孩子他妈不在家,我还得回去给孩子做饭,估计这会已经放学回家了。我做好饭就过来,算我一个啊。”
“哦,那还不如打点饭给孩子带回去了。”企业办的赵志康说道。
冯坤发呆似的想了想,又从自行车上下来,嘴里说道:“你说得对啊,我进去看看还有没有饭。”说完,把自行车支起来,拿上挂在车把上的饭盆,走进了食堂。
不一会儿,冯启坤与柳妈在食堂吵了起来,赵志康他们却在那里哈哈大笑。说道:“坤子这抠货,真他妈的抠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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