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那有心思喝酒,便把李茂山拖到一边,紧张地问道:“你给我说说,你下午到底去干嘛了?”
李茂山神秘地一笑,一只手搭到郝建肩上,凑到耳边说道:“我今天去县委告吴鹏达去了。”
郝建现在是追悔莫及,悔不该喝酒时在李茂山跟前乱说,如果吴鹏达知道了,肯定以为是自己撺掇的,他捶了下胸口,对着李茂山说道:“李哥啊,你太冲动了。”
李茂山立马就知道郝建在想什么,便宽慰道:“别担心,和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告他克扣桥北村的危旧房改造款,至今还有2万元在他手里了,你可能有所不知,他那个老小子想独吞了这笔钱,上次我去和他要,他左一个借口又一个借口,就是不给我,我上次就提醒过他,他要敢私吞了,我就敢往上告。”
这件事郝建也知道,但李茂山的做法实在有些不妥,心道:“这下可完了,至少村为主的工作铁定得不到他的支持了。”郝建又看了一眼李茂山,不知道该感激还是该痛骂一顿。
李茂山听了郝建的诉苦后,便有了替郝建出气的想法。作为一个手无寸铁的农民来说,耍泼无赖就是最好的武器。于是他为了赶班车,匆匆吃了几口饭,叫上村里稍微年轻的男人跑到县委大院门口大闹起来。
信访局就住在县委一楼,局里的干部一看到有人来访就头疼不已,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平静地日子,这不又来了一茬人马。于是硬着头皮出去当起“和事佬”来,常年处理信访案件,对于各色各样的人他们都有一套完整的对付方案。
在了解相关情况后,信访局带班领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汇报了分管信访的副县长。副县长立马把电话打给了吴鹏达核实情况,吴鹏达听到当头一棒,没想到李茂山会来这一手,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撺掇,于是他把矛头指向了郝建。吴鹏达当场表示,改造款会一分不差地拨给桥北村,但鉴于工程还没有完,所以才暂时扣留。
李茂山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又提出了无理要求,说自己身上没钱要求信访局的干部派车把他们送回去。信访局的干部对于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嗤之以鼻,没有再管他们,便回到办公室里。没想到李茂山毅力坚定,愣是站在县委大院门口久久不肯离去。随着围观的越来越多,无奈之下,给了李茂山50元让他们自己坐班车回去。
回到家后,郝建心里莫名的紧张,尽管不是自己出的主意,但吴鹏达一定会把这个责任追加到自己头上,本不想得罪哪一人,站在哪一派。可是事实上却不容许他这样选择。吴鹏达已经把他看成眼中钉肉里刺了。
俗话说,人的潜能只有在逆境中才能激发出来,可是郝建如何才能激发呢,开展工作得不到认可也就罢了,为何老天要对我如何残酷。
郝建不自觉地落下了眼泪。他想到了家里人的期望,想到了自己的报复,走出农门就是要干一番事业,可如今……
不行,我要振作起来。郝建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座右铭,曾国藩的名言:“打脱牙和血吞”。当年曾国藩在对太平天国作战的初期曾经娄战娄败,在九江大战时连帅船都被石达开烧毁,气得曾国藩想跳鄱阳湖自杀。据史料记载,曾国藩一生中有五次想要跳河自杀,但都没有死成,愣是在颓废过后,重振精神,以打脱牙和血吞的毅力和魄力在逆境中最终将太平天国彻底剿灭,致使大清在残喘之余延续了几十年。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以“打脱牙和血吞”的耐力和偏向虎山行的魄力继续行进,总有一天,我会走出桥北村,走出塔山,甚至走出吉卫县,成就一番事业。想到这,郝建倒也坦然了许多,于是喝了水后准备休息。
刚躺下,外面响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郝主任,郝主任,”这时门响了。
郝建开了门,是石铁生提着一篮子鸡蛋来了,他说自己家鸡下的,特意拿来给郝建补补身子,乡政府食堂那伙食他知道,吃久了身体会受不了的。想起他家孩子那一张张焦黄的脸,还有病床上咳嗽的妻子,郝建那敢收下,急忙搪开。石铁生立马变了脸,说这是妻子的意思,真要不收下的话,那也只有打破在这儿了。
郝建只好收了,老百姓的一颗心,那和孩子们是一样的,容不得半点虚假。果然,石铁生的面色又好看了许多,他喝了口水又满腔高兴地继续说,他的猪长势特别的好,尤其是吃了郝建在朋友弄到的饲料后,长得特别快,不到两个月,一头头都长到百八十斤了,再不到用三个月就可以出栏了,十二头猪一出栏,那还不挣个二三万的?
还说等猪一出手,便还了郝建的钱,郝建说不急不急,你还得继续扩大规模,再养二十头,三十头,争取成为塔山乡的第一个养猪状元。郝建提醒说,猪到了这个时期,是最容易感染口蹄疫的了,要他注意观察,及时预防。石铁生说赵志康站长几乎每天都要到他家里看一次,他家这猪就算沾了埃博拉也不会受损一头的。
呵呵,赵志康这家伙看来还是真兢业够朋友,自己才和他说了一次要他关照关照石铁生。
末了,石铁生又说招弟和盼弟都上了学,尤其是招弟,初二全校摸底考试时还得了第一名。看到石铁生精神焕发言犹未尽的样子,郝建心里感到一阵阵慰藉,忧郁而担心的阴霾一扫而光。
出门时,遇见了郭远东和洪彪,郝建上前打招呼,郭远东嗯地应了一声,洪彪则是恶恨恨地白了郝建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石铁生把郝建拉到一边,问,“郝主任,你得罪他们啦?看样子是不浅啊……要不要哥来替你了啦这事!”
一句话提醒了郝建,他想到了昨天李茂山乱消事,急忙说,“你可别乱来,我和郭乡长那只是工作上的一点小摩擦!”
“那你自己以后要多注意点,这两个家伙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昨天我就看到这两人神秘刀刀到了咱村,找了金柱,我就寻思着,哪个又冒犯这两个立地太岁了,居然过来请搬金柱这座大神!”
说到金柱,郝建也难免心头一凛,听冯启坤说洪彪虽然狠毒凶残,在塔山村算得个狠角色,但要说到全乡的瘟神,那还得算金柱。心比哪个都狠,手比哪个都辣,关键这家伙从不知道讲理,开口便就是打!往死里打!也不知道这斯有几条命,去年在县城惹恼了叫什么帮的,人家一个电话就叫来三四十个舞刀弄棒的小弟,金柱硬是凭一双肉掌与人家恶战了半个小时,撂翻了对方二十多,结果自己去医院躺了两个月。
“嗯,石大哥,自古以来邪不胜正,你放心吧,把你的猪场弄好,过几天我和赵站长下来看看!”
快到中秋了,今晚的月亮特别圆,银白色的月光如银粉一样地倾洒在寂静而又黑暗的院子里,一切变得朦胧朦胧的,一时乡政府大院变得神秘起来,叫人无法看清,也无从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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